咕叽異寵之家,擁有三個醫生,七個助理,一個前台和一個保潔,提供24小時不間斷服務。
傍晚六點,新顔疲憊地從手術室走出來,她剛剛緊急為一隻名叫“冷冰凝愛語夢翠霜”的荷蘭豬接生。現在産婦和小崽轉危為安。
“謝謝你,王醫生。”主人很是感激。
“沒事。”
跟荷蘭豬主人商量好術後事宜,新顔給住院患者查房。她拎着一把蒲扇,熟練地擋住籠子裡一隻灰色龍貓丢過來的“巧克力豆”,在病曆簿寫下“精神良好”幾個字。再過去,兩隻鹦鹉在隔着籠子吵架——這邊忙着訓狗,“坐下,乖狗狗坐下”,那邊忙着背詩,“鋤禾日當午,祝大家幹哈呀,寶寶我們睡覺去,我是你的小狗汪汪”。
新顔迅速關上門,再聽下去就少兒不宜了。OK,所有患者都照樣瘋狂。
下班後,她走路回兩個街區之外的小區。昨晚值夜班,今天又因為太忙碌而直接上了一個白班,她整整24小時沒休息。
而當她打開家門,客廳燈光明亮,商衍坐在餐桌邊,面前擺着電腦,文件袋,移動硬盤,光盤,印泥等東西。他照例穿着白襯衫和西裝褲,一手拿筆,一手接電話。
商衍搬回來已有一段時間。他出差多,而新顔則經常上夜班,所以即便都在家,兩人也不怎麼見面。
“你不要再講了。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除此之外,一句話都别說。”他的語氣越發強勢,“誰說的?有證據嗎?”此刻他戴着無框眼鏡,再加上單眼皮,顯得氣質銳利如刃。多日前花店下的脆弱模樣,仿佛不曾存在過。
新顔頓時輕聲換鞋。她突然意識到商衍不去書房可能是因為她昨晚在書房參加線上研讨會,将資料擺了滿桌,于是立即去收拾。而商衍的聲音依舊斷斷續續傳來——
“下不為例。以後跟當事人溝通時一定要堅持原則,不要輕信對方的話,更不能被他們牽着鼻子走……石金錢龜?十萬一隻?你再去跟當事人核準。”
新顔從書房出來時,商衍在廚房喝水。
“你可以去書房工作了。”她說。
“沒事,會議結束了。書房你随意用。”商衍打開冰箱拿出一罐膳食沖劑。廚房儲物櫃被一分為二,左邊是新顔的五黑粥米、黃芪、紅棗幹、玫瑰花等養生品,而右邊則是商衍的瓶瓶罐罐——全部是各種各樣貼英文标簽的營養補劑。
“你是不是沒吃晚飯?我請你吃飯吧。”新顔想着找機會感謝商衍帶她下山。出于從小到大的習慣,光明正大地接受别人的幫助對她來說有一定心理負擔,所以必須得以某種方式償還回去。
“不用。狗現在怎麼樣了?”
“還在住院,恢複得不錯。”
“主人找到了嗎?”
新顔搖搖頭,“現在我算它的主人了。”
商衍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好幾秒。
而新顔則一臉發自肺腑的真誠,再次開玩笑般道:“就讓我請你一次吧,不然我得絞盡腦汁想該怎麼回報你。”
“……點外賣吧,吃什麼都行。”
于是乎,半個小時後他從房間打電話出來就看到餐桌上放了一大份小龍蝦以及一盤燒烤,附加老闆送的兩罐汽水。而新顔精神抖擻地在擺盤,雖然夜深,但她根本沒有困意。
“你也沒吃晚飯?”他昨天還聽新顔說單位提供餐點。
“我……平時在單位吃,今天忙忘了。”其實咕叽異寵之家不提供餐食,但她因為不想平日裡跟商衍一起吃飯便撒了個謊。她更喜歡一個人在小區門口的武漢熱幹面邊吃飯邊追劇。
“你剛剛怎麼說起石金錢龜?”她将一罐汽水遞給他。
他以眼神詢問有何問題。
“石金錢龜又叫黃喉拟水龜。野生種群是國保二級,無價。人工培育種群量大,不至于十萬。要不他被人騙了,要不就是他騙人。”
“我知道了。”商衍思索片刻給助理發消息,“一個案子的當事人說被女朋友的未婚夫上門打傷,武器是自家養的石金錢龜。”
女朋友的未婚夫?新顔拿着一塊烤馕默默咋舌,“律師這行……是不是挺多八卦?”
“我們有保密義務,不得洩露當事人隐私。”商衍摘下眼鏡,看得出略微疲憊。
“可你剛剛都洩露給我了。”
“所以也不是不可以。”他淡定擡眼看她。
新顔突然發現這個人内外有點不一樣。她緊繃的神經慢慢松懈下來,“反正我知道你們律師之間挺多瓜的。”
“比如?”
“你不是方律師的同事吧?”她很謹慎。
“以前不是,現在是。”
那就沒問題了。夜晚都是沖動的,新顔講述了兩年前她去找方律師時的一件小事。
那時,她在律所二樓的小花園接電話。
天空下着濛濛細雨,新顔站在隐蔽的角落裡。就在她打算離開時,拐角另一側響起高跟鞋聲。
“我丈夫明天回來,”那個女聲迷人又低柔,也在打電話,“這幾天我們就不要見面了。”
電話那端沒有任何聲音。
“你還在聽嗎?”她問。
那邊沉默着,主動挂斷電話。女人站了一會兒才離開,腳步聲消失在律師辦公區那邊。
新顔的衣服都被細雨洇得微潮。待走廊上無人,她才悄悄出來。
出乎意料,商衍聽到這個故事後并未好奇或震驚,而是看着她一言未發。就在新顔覺得氣氛詭異時,他才開口,“你見到她了?”
“我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