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看?”商衍望着她,神色平靜。
這話問得奇怪。出軌這種事情難道還能分成支持和反對麼?“人要有基本道德和責任。想要談戀愛那就先恢複單身……難怪聽方律師說,律師這行離婚率高得驚人。”
“嗯。”商衍有些心不在焉。
“方律師說他副業是做媒。”她清楚商衍單身,于是大膽地問,“他總說看人很準,那給你們這些同僚介紹過對象嗎?”
商衍毫不猶豫,“他不可能給我介紹。”
這話堅決得擲地有聲。新顔很是驚訝。商衍是有多大的毛病?才讓身邊最大的月老都沒瞧上。“介紹女性朋友也算嘛。”她委婉地說。
“介紹女性朋友跟女朋友有本質區别。”
“你認為男女之間有真正友誼?”
“當然。”
“我認為沒有。連同性之間都是感興趣才能成為朋友。何況異性?”
“感情的基礎除了興趣,還有其他因素。人是理智和情感并行的動物,自然會分化出友情和愛情。”商衍随意地說,“如果男女之間沒有真正的友誼,你和我不算朋友?”
新顔呆住。這個人突然掏心掏肺來一下子,搞得她無所适從。“……咱倆算吧。不過,我認為需要理智來控制的根本不是友情。說回剛剛的話題,如果感興趣的人已婚,那一開始就不要給自己深入了解對方的機會。”
“就算沒有外人出現,一段婚姻走向如何,也是兩人造化。”
“可沒有外人的話,夫妻關系可能都不會分崩離析。”
“能出現第三者,就說明原本婚姻就不穩固,即使沒有外在因素也有質變的一天。”商衍起身去廚房拎了兩瓶氣泡水出來,遞一瓶給她。
新顔略微驚訝地望着他,突然噗嗤一笑,“說得好像你當過小三似的。”
她開了個玩笑。
但商衍沒有笑,更沒有否認。他看着她,眼神平靜,似乎沒有一絲情緒。
新顔的笑容瞬間凝固。
……
空氣裡,依舊飄着若有似無的音樂。那是日本老牌歌手中森明菜的一首歌。
“商業區窗燈一盞盞熄滅。高跟鞋聲也逐漸遠去。為了和你相會,不禁加快步伐。比起無名指上的戒指,我選擇了隐秘的戀情。縱然表面堅強,我也總在悲傷中苦惱……”
“你……”新顔尴尬地開口,“不會就是剛剛那個——”
“對。”他沒有猶豫地承認。
新顔倒吸一口涼氣。蒼天啊,她甚至想奪門而去。離譜,竟然舞到正主面前了!她絕沒想到主人翁竟然是看上去既不缺錢也不缺愛的商衍。
“那個……你覺得今晚燒烤怎麼樣?他家還有砂鍋粥,我中午經常去吃。”她開始沒話找話地轉移話題,突然意識到她是商衍名正言順的老婆。完了,萬一那個女律師老公跑來鬧事怎麼辦?她能說啥?說抱歉,我一個外人不好意思插手我老公的感情問題。
而商衍注意到的是王醫生實在沒心機,短短一句寒暄就暴露了醫院不供飯的事實。他也看出她在胡思亂想,淡然道:“想了解什麼?”
新顔很謹慎,“啥都可以講?”
“看你想知道什麼。”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
“什麼?”
“你長得帥,工作好,一點軟肋都沒有,什麼樣的女孩找不到?可能都不用你主動追求。有錢的,漂亮的,有才華的,花蝴蝶一樣的女孩都湊上來了。我也有客戶長得帥,學曆高。但人家三五天就換女友,今天上海灘明天蘭桂坊縱情享樂。”而商衍為什麼要喜歡一個已婚女人?
商衍分析得出結論,“我必須濫交才正常?”
“……”新顔深呼吸了一下。是啊,這個世界怎麼就變成一個條件優秀的男人必須是花花公子才正常?
“前幾天我看到桌上擺了一本《小王子》。”商衍看着陷入思考的她,“你喜歡?”
“嗯。”
“就算是小王子都隻要那一朵玫瑰花。”
新顔心裡一動,擡頭望他,“小王子想要的那朵花不是别人的。”怎麼能亂進别人的花圃采摘呢?
商衍沉默了許久,“我跟她第一次見面是在法院。我是甲方代理律師,她是乙方律師,一直針鋒相對。案件結束一年後,我們兩家事務所有合作,我跟她再次見面,複盤上次案件,結果我把她氣哭了。方律師這才跟我說她剛休産假回來,情緒容易波動。”
“所以她最初讨厭你?”新顔問。
“是吧。但合作要往下推。後來項目進展順利,她是個在工作上讓我很欣賞的人,利落沉穩,細心大膽。有次聚餐,大家都喝多了。我要開車就沒喝,送幾個同事回家。折返時已經半夜一點,下着小雪,而她一個人在路邊等車。她原本說丈夫要來接她,但不知為何變成她自己午夜等出租車,本來就感冒了。”商衍的語氣逐漸平緩,仿佛在講述另一個人的故事,“後來我才知道,當時她和丈夫感情出問題,兩人在談分居。”
牆上的時鐘輕輕敲響午夜十二點,新顔慢慢問,“後來呢?”
“後來就是項目結束,大家一起去馬爾代夫團建。海灘上,很多同事都去玩水。我問她怎麼不去。她自嘲說泳衣擋不住妊娠紋,很難看。我問你愛兒子嗎?她說很愛。我說這就跟男人上戰場一樣,傷疤是榮耀,那麼妊娠紋也是榮耀,既然去不掉,那就别介懷。”
就此一句,新顔徹底明白那個女人跨越雷池的心。一個愛孩子的母親,一個在職場努力工作的母親,到底是她在對生育損傷帶來的妊娠紋耿耿于懷,還是另有他人嫌棄她肚子上的紋路很難看?在這種時刻,商衍一句話打破她黑悶心房的一角,灑下點點天光。新顔再次深深地呼吸,“那你呢?”
商衍沉默良久,緩緩開口,“我不想再見到她獨自在午夜小雨的街頭落寞等車。”
最高級的愛,是發現一個人的弱勢後,不覺得可笑,而是覺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