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顔腳下一歪,突然踩空,心裡跟塞了一團濕棉花一樣。
“去年,她去美國讀法律了。”商衍往前走着。
“那你呢?”
他沒有回頭,聲音帶着暴風雨後一地狼藉的清淨,“我不想在候補席等下去了。”所以,他也選擇離開。
新顔慢慢停下腳步,無言地看着他的背影。
商衍回頭看她。她這才笑起來,疾步走過去,“前面有家店的冰淇淋很好吃,我請你。”
……
第二天下午三點,熱鬧的室内體育場。
新顔穿着一身利索的灰色正裝,坐在嘉賓席位,雖然一臉嚴肅地盯着比賽場地,但實際在走神。她對籃球不感興趣,更不懂比賽規則,因此隻是端着笑容鼓掌。
她近視兩百度,但能在扭頭時看到觀衆席上三五成堆的大學生們的臉龐,稚嫩青春,完全沒有被社會毒打的樣子。
一聲哨響,中場休息時間到。
新顔重新将目光投向賽場。球員們紛紛往場邊長椅走。就在這人影交錯中,她意外地與其中一人對上目光。
礙于近視,她看不清對方面龐,但根據他的身姿和扭頭方向,她能判斷出對方應該在看她。
新顔挪開目光,垂眸翻翻宣傳單。她不在意這毫秒之間眼神交錯,也沒關注對方有沒有繼續在意她。
而在賽場另一邊,男生坐下,胳膊肘支撐在膝蓋上。他喝了一口水,盯着光滑的地闆,突然又擡頭看向贊助席位。
……
下午四點五十,籃球賽結束。
人潮散去,新顔最後往外走,順便跟高頌打電話彙報情況。
“你放心,小動物保護協會的會長說校區裡大大小小的動物,絕育讓咱們包了,就按照流浪動物價格算,全部六折噢。我都答應了。”她走到馬路邊。
一輛車飛速駛過,濺起水花。新顔立即後退,一下踩空,左腳鞋子細細的高跟直插排水口的縫隙。
她挂斷電話,低頭查看鞋跟,又使勁往外抽腳,結果鞋跟卡着紋絲不動。
剛剛下過雨的路面有些髒,從花壇沖刷下來的花瓣蔫嗒嗒地粘着泥土塵屑,卡在排水口。
作為醫生,新顔有些潔癖,她做了半天思想鬥争還是不願光腳站地上拔鞋子。就在她低頭翻包想扯幾張紙墊地上時,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我幫你。”
這個聲音從斜上方傳來。新顔回頭,目光再次落入一雙熟悉的眼睛。
長得跟尹赫酷似的男生穿着還沒來得及換下的球衣,背着鼓囊囊的球包。球包挂着卡皮巴拉玩偶,搭着一條毛巾。
一股說不清的勁兒猛竄上來,讓她繃緊神經。她早不複當年懵懂青澀。對,世界上長得像的人有很多,不必驚訝,絕對不能驚訝。在她腦海裡,沙塵卷土重來,再次覆蓋尹赫的照片。她已是個戴着面具生活的成年人,所以能保持表情淡定。
見新顔并未拒絕,男生便将球包換到身後,蹲下去。新顔垂眸,看着他頭發茂密的頭頂。
“卡挺緊,站穩。”男生握住她鞋後跟往外拽。“不好意思。”他擡頭看她一眼,伸手握住她的腳踝。她立即有些僵硬。
溫熱幹燥但有力的觸感瞬間順着小腿蜿蜒而上,新顔繃緊脊背。幾秒鐘後,鞋跟終于被拔了出來。
“謝謝。”新顔錯身拉開距離。
“不客氣。”
新顔沒有一絲猶豫,轉身朝前大步走去。
她不敢回頭,走到大門口才平穩心跳,大口呼吸着雨後帶着泥土清香的空氣。她想回頭,但卻控制住自己。
……
天空又下起細細小雨,一輛車緩速停到路邊。
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生下車一路小跑進學校側門小超市,迎面撞見參加今天籃球賽的室友,“比賽結束了?”
“赢了。晚上聚餐燒烤來麼?”室友穿着球衣,背着鼓囊囊的球包,與他側身而過。球包上的卡皮巴拉玩偶一晃一晃。
“加班啊,給我打包回宿舍!”
室友揚揚手,比個OK手勢,沒有回頭。
男生則買了濕紙巾趕緊跑回車裡,恭敬地撕開遞給坐在駕駛位上的商衍。
商衍一邊聽電話,一邊接過濕巾。剛剛他讓實習生把印泥找出來蓋個章,結果這小子一不小心把整盒印泥都扣在他正在換擋的右手上了,緊張道歉好幾遍。
商衍擦擦手,“施陽你回學校吧。工作明天再說。”
“我今晚可以加班——”
“我有私事。”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