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蓁沒說話，又看向新顔。新顔幾乎是來不及思考便說，“行。”她擔心再遲疑幾秒，他凝視自己的眼神會被看出貓膩。

幾人來到二樓的長桌落座。桌上的聊天自然是于芮主導，她是一個生動活潑的大姐姐，圍繞大學生活，跟兩個大學生聊得很開心。而新顔則看着窗外，外頭有一棵抽出新芽的桂花樹，将枝頭伸進窗口，枝條随風一晃一晃，偶爾觸碰窗台上的一盆水仙。水仙的花瓣已經微微枯萎。

服務生端來一份咖喱蛋包飯就下樓了，坐在最外面的尹蓁自然而然地将這份咖喱挪到新顔面前，又給她擺上筷勺。

新顔：“……”

于芮臉上的笑容詭異地凝住了。

“請，王醫生。”施陽到底是在大律所實習的，比無所畏懼的尹蓁更會看氛圍和眼色，立即将贈送的小菜也挪到新顔面前。

“你怎麼也對我們王醫生這麼客氣？”鄒姐問。

“之前在學校見過王老師幾次，上課演講的時候很嚴厲。”施陽半是玩笑半是真話，“希望王醫生下次講課時能和顔悅色一點。”

于芮噗嗤一笑，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新顔，“哎，你在學校扮演鐵面人嗎？瞧瞧把他們吓的。沒體會過的社會艱險先在你這裡嘗試了。”

“還好吧。”新顔表情淡淡，心跳卻不穩。

“印象這麼可怕，”于芮扭頭問尹蓁，“你到我們醫院後，是不是一眼就認出她了？”

“是啊。”尹蓁接話，“當時我看到她，心裡就是‘我記得，你肯定是王新顔’。”他不叫她醫生，他不叫她老師，他就叫她的名字，連名帶姓。

我記得，你肯定是王新顔——曾幾何時，尹赫也這麼說過。

這一刻，長得像似乎都不重要了。更殺人于無形的是性格相似，還用着相同的語氣，漫不經心地說出了同樣的台詞。她仿佛被瞬間牽拉到了曾經那個時刻，窗外的風聲，身邊的人聲統統聽不見了，耳朵裡隻有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也就是這一刻，新顔知道自己徹底慌了神。有一些誘惑，終究是人類無法抵抗的。

“哈哈哈，現在知道她好相處，連老師也不叫了是吧。”于芮捂着嘴笑。

“或許你也想讓我叫你于老師？”尹蓁問。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喜歡别人開新顔的玩笑，所以直接轉開話題。他并不是不會察言觀色，隻是不稀得。他也能感受到對面這位女醫生對他的意思，他不回應隻是因為他不喜歡，更不希望新顔誤會。

“不不不，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于芮連連搖頭。隻有叫名字才能拉進距離。畢竟姐弟戀裡都有一句傳說，年下不叫姐，心思有點野。

這頓飯，吃得是各有心思。二樓空間狹小，太熱，新顔将袖子卷起來，露出了她長久不見日光的小臂，白皙，但跟她的手一樣分布着好幾條細細的疤痕。那是寵物醫生特有的标記——被患者咬的。

飯後，于芮和鄒姐去了洗手間。而新顔則收到商衍的微信，說是收到了一個快遞，是她買的艾灸養生盒。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和尹蓁之間的鴻溝是巨大的。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台。窗台上水仙的潔白花瓣已經微微枯黃，而偶爾随風觸碰它的桂花枝條才抽出新芽。

新顔喝着店裡的大麥茶，突然問對面的二人，“你們都是學人工智能的？”

“就我是，施陽學法。”尹蓁看着她。

“那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兼職。”新顔重新恢複冷面禦姐的狀态，“尤其還在我們異寵醫院，又冷門又跨行。這不是一份回報高的工作，還很有可能會受傷，要打各種疫苗。”幸好，她勉強算一個有理智的人。思來想去，覺得自己不能跨越雷池。

施陽聽出了她話裡的提醒，于是看向自己的好兄弟。然而他的好兄弟似乎并不領情，“下午那個刺猬患者，我負責摁住它。”他固執地希望她不再添新傷。

施陽在旁邊默默圍觀，他發現王醫生凝視着尹蓁，兩人四目相對，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而就在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得避嫌時，王醫生突然扭頭問他，“施陽，以後計劃當律師嗎？”

“我現在就在律所實習。”施陽尴尬一笑，随後警鈴大作，難不成她要問自己在什麼律所工作？

“挺好的，”新顔重新看向尹蓁，“我丈夫就是律師。”

她，不光是王醫生，還是一個已婚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