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蟲正式出院了。新顔特意早早下班，大包小包地帶着它的用品，牽它回家。路過街心公園時，有些人在這裡遛狗玩飛盤，毛毛蟲一看到同類立馬晃尾巴站在原地不走。這個地方有護欄，新顔便解開繩子讓它去跟其他狗社交。毛毛蟲歡快地跑到草坪中央，跟着幾條體型跟它差不多的小狗屁股後面趕，又追又停地想要加入玩耍團隊，但又格格不入地尴尬停下來，手足無措地回頭瞅瞅新顔。
“看我幹啥，你去跟它們玩呀！”新顔很快看出她家狗子有社交問題，恨不得代替上去汪兩聲，“呐，有隻博美！你跟它玩！”
毛毛蟲晃着尾巴，繼續緊張地盯着眼前飛跑的狗子們，企圖找個機會蹭進去一起玩。
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個阿姨的大嗓門，“這誰家小孩？說話難聽得很。家長人呢？”
新顔一扭頭，發現這燙頭阿姨手裡拽的竟是許久不見的嚴潤秋，再看看周圍根本沒有他姥爺，于是硬着頭皮上去解圍。
“你是家長啊？”燙頭阿姨插着腰，說話聲引得周圍所有人看過來，“怎麼教孩子的？說我家可樂是屎一樣的傻狗，有這麼說話的嗎？”
“實在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我替他道歉，回家就教訓他。”新顔将嚴潤秋拽到自己身後，忙不疊地道歉。
“我——”嚴潤秋還想争辯。
“别說話。”新顔立即制止他，順便瞅了眼那正在騎垃圾桶的黑色泰迪，一手拽着社交失敗的嚴潤秋，一手拽着同樣社交失敗的毛毛蟲，頭也不回地離開。
“你姥姥姥爺呢？”離開街心花園，新顔問嚴潤秋。
“我姥爺在上課。”他指了指花園對面的老年大學，“我自己出來玩，他八點才下課。我姥姥去舅姥爺家玩啦。”
“你怎麼不去？”
“舅姥爺家可遠了，要坐飛機。請假影響我在幼兒園拿全勤獎呢。”嚴潤秋認真地說。
“……”新顔無言，真是服了這新社會好兒童，“剛剛啊，就算那隻泰迪長得跟屎一樣，你也不能把真話直接說出來，會惹人生氣，别啥都學你商叔叔。”
“我沒有說那隻狗像屎一樣。”嚴潤秋邊走邊抓頭發思考，“我就問她，奶奶你飼養了狗啊？這啥狗？”結果那個燙頭阿姨聽成“你屎一樣的狗，這傻狗”。
新顔發現他掉了一顆門牙說話漏氣，便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但嚴潤秋壓根不内耗，拉扯着新顔的袖子，“阿姨，我餓了，我們去吃麥當勞吧！”他的電話手表裡還有31塊零花錢呢。
離這裡最近的麥當勞還挺遠。新顔瞅了瞅自己肩膀上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腳邊呆傻的毛毛蟲，以及滿腦子都是麥當勞的嚴潤秋，“跟你姥爺說一聲，你和寵物醫院的王醫生在一起，他認識我，然後待會我把你送到老年大學門口。”
“那現在呢？”
“去我家吃麥當勞。”
……
打開門的時候，新顔突然遲疑了幾秒。門邊的衣架挂着商衍的大衣，她聞到了熟悉的香水味。以前她會直接大大咧咧進門喊我回來啦，但此刻她腦子裡卻突然浮現很多之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比如昨晚一屁股坐到他身上，比如更早的，在她講述自己救人賠錢時，他将她拉起來擁抱。好像，有些事情潛移默化地不一樣了。
“回來了？”聽到門響，商衍從書房出來，他戴着眼鏡，穿着居家服。
“嗯。”她飛快地瞅了他一眼，似乎他長得也不一樣了，可是哪裡不一樣？說不出來。
“潤秋？”商衍驚訝地摘下眼鏡。
“叔叔！”嚴潤秋本來老老實實跟在新顔身後，發現商衍後連換鞋都顧不上，開心得像一顆小炮彈一樣直沖進商衍懷裡，興奮地蹦了好幾次。
撞見商衍詢問的眼神，新顔将剛剛在街心公園的事情講了一遍。毛毛蟲初來乍到，挨個聞商衍和嚴潤秋的褲腳。
“叔叔你怎麼在王阿姨家裡呀？”不等商衍說什麼，嚴潤秋立即問。
商衍和新顔下意識對視，兩人都同時保持沉默。
嚴潤秋看到落地窗邊嶄新的狗窩，上面挂着個牌子，難得上面的字他都認識，寫着“毛毛蟲之家”，而陽台上晾曬的衣服，有女士裙子，也有男士襯衣。他仰頭看看王阿姨，又看看商叔叔，“你們住在一起嗎？她是你老婆嗎？”
“潤秋，你要點什麼漢堡？”新顔掏出手機遞給他。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呢？”嚴潤秋郁悶地走過來接過手機，劃拉兩下又還給新顔，“這上面寫的什麼呀？我不認識字。”他想找兒童套餐的圖片，怎麼找不到呢？
新顔重新點出小程序，将手機給他，然後無聲地走到商衍身邊，低聲道，“你說他會不會發現了？如果回家告訴他媽媽怎麼辦？”
商衍垂眸幾秒，平靜地反問她，“為什麼不能說？”他發現自己并不介意已婚這事兒曝光。
新顔一愣，是啊，為什麼不能說？白律師又不在商衍工作的律所，為什麼不能知道商衍已婚？雖然是名義上的。但這将是她第一次以商衍妻子的身份，出現在白律師的世界裡。那個女人會怎麼想？是完全不在乎，還是追悔莫及？亦或是上演一出重生之律政俏佳人第一章回國追求前情人？
“阿姨，”坐在沙發上晃腳的嚴潤秋回頭認認真真地看她，“我隻是人小，我不是傻子。”媽媽說，大人的事情很複雜，他是小人，小人不用管大人的事情，他隻要享受所有人的愛，快快樂樂長大就好了。但是他多聰明呀。
新顔愕然，這是她第一次發現嚴潤秋竟然也有早熟的一面。
……
高頌說團建就團建，麻利地選了一個事情少的工作日，邀請所有人去海邊燒烤，光各種燒烤食材器具就帶了不少。商衍出差去澳門了，車留在家裡，新顔接到高頌電話，便開着商衍的車去幫忙運烤爐和音響麥克風之類的東西。
“叫個貨拉拉不就行了。”她提前到達海邊的停車場，先和高頌碰頭，往外搬東西。
“錢要用在刀刃上，知道吧？”高頌搬下來一盒無煙碳，熱得直冒汗。
他倆一邊閑聊，一邊搭燒烤架。
“你跟商律師相處得怎麼樣？”高頌突然問。
“……挺好的。”
“挺好的話，是不是也可以考慮考慮假戲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