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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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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橋邊上人擠人,虞蘅早間懶得進城,便在此擺攤。

擺了幾天的攤,趕早的這波百姓都知道了此處有個灌漿攤子,味美,價格也合适,生意越發地好。加上阿盼白天也來給她打下手,不出一個時辰便能收攤回家。

兩個時段攏共能掙個一百八九十文,雖然累些,但日子越過越有盼頭。

暮春時節,河岸的柳都綠成蔭了,橋上微風陣陣。清晨的薄霧散去後,日光開始大盛,曬得人身上懶洋洋的。

送走眼前這波客人,虞蘅手邊隻剩下約莫三四籠包子,蒸汽袅袅冒着。

爐火映出與天邊朝霞同色光澤,照在虞蘅白皙側臉上,一派溫馨,幾個青年食客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虞蘅則自動忽略了這些目光。

為了方便幹活,她梳着尋常椎髻,青衫子配綠羅裙,水靈得仿佛地裡剛拔出來的小白菜。

才将一摞空蒸籠撤下,還沒喘口氣,擡眼就見隔壁賣羊肉兜的吳七嫂似乎有話要說。

虞蘅沖她一笑。

吳七嫂湊了過來,壓低聲音道:“昨兒夜裡,你就沒聽見什麼動靜?”

吳七嫂眼下有一圈淡淡青黑,顯然昨夜沒怎麼睡好。

“什麼動靜?”虞蘅眨眨眼。

這麼玄乎?

虞蘅是真沒聽見,也是真好奇。

“含含糊糊的,我也沒聽清。”吳七嫂撫着心口,搖了搖頭,“快莫問了,這種事,不知道才好。”

阿盼白了臉:“真有那些東西?嫂子你莫唬我。”她這幾日睡得死沉,可是什麼也沒聽見。

虞蘅安撫她:“想來是你求的桃木劍起了用,叫他不敢近身,咱們才沒聽見。”

這話一針見效,阿盼頓松了口氣:“那就好!”

清明快到了,鬧這事兒怪滲人的。

“我早說這院子不幹淨,你們兩個小娘子家,還是趕緊搬走為好。”

吳七嫂苦口勸了幾句,見她不以為意,頗不贊同地搖頭走了。

雖是那樣安慰阿盼的,夜裡虞蘅還是特意熬到三更天,留意院裡動靜,卻依舊什麼也沒有。

次日便是清明,一大早,虞蘅跟阿盼便爬起來忙活,等收拾妥當,便往城郊去。

今日不出攤,祭祀。

虞蘅祭這輩子的父母家人,阿盼陪她。

挎着兩個藤編的籃子,一個裡頭放着香燭紙馬,一個放貢果點心。

二人挑了塊人少清淨地兒,此地面朝汴河的一條小支流,背靠柳林,山青水也秀。

春光明媚得洶湧,虞蘅偏要做這煞風景的人。

升起火堆,元寶是兩人提前幾晚慢慢折的,雖說紙馬店也賣,可她覺得還是自己動手來得更有孝心,阿盼也說隻有祭拜人親手折的對面才能收到。

花了好幾晚的功夫,燒起來就隻是一把火的事。

怕她今日太傷心,阿盼一路上話沒怎麼停過,就連草葉上趴着隻蚱蜢都要提兩嘴。

虞蘅不堪其擾,隻好拿祭拜用的清明馃堵上她。

這東西越嚼越有嚼頭,果然,六根都清靜了。

祭拜過後,二人将餘火踩得一息煙都不剩,确保不會有死灰複燃的可能,這才挪了塊地開始分食帶出來的清明馃和糕餅——

趁着好不容易的假期出遊,野餐!

對于祭品搖身一變成了午食這件事,阿盼倒是接受良好,甚至一邊吃一邊沖虞蘅繪聲繪色轉述從前上山祭拜回來家裡幾個兄弟是怎麼分搶雞腿的。

“你多吃些,正是長身體時。”虞蘅一面聽着,見她着實喜歡芝麻糖餡的,便都揀出來給她,“慢些,沒人跟你搶。”

一面自己拿了個鹹菜筍肉餡的在手裡。

一口下去,艾草清澀跟鹹酸脆爽都在嘴裡炸開,再啜口清茶壓一壓,偶爾不開火來這麼一頓還是挺好的。

阿盼兩頰都塞得鼓鼓的沖她笑,想說話來着,但是嘴巴被黏厚的熟江米面給糊住了,隻能含含糊糊哼出幾個字音:“蘅……娘子,水!”

冒着白霧的熱茶總算将她從清明馃的魔爪之下給解救了出來。

阿盼捧着竹筒心有餘悸:“現在腮幫還酸呢!”那皮子起初糯,越嚼越韌,吃到後面嘴裡都快打起來了!

手掌大的馃,尋常女子吃兩個就能飽,為了疊在盤子裡好看,虞蘅一口氣蒸了十多個。眼下兩人甩開了吃,肚子都腆起來了,還剩好些。

再心疼孩子,這時候阿盼再伸手,虞蘅也攔着了:“消消食去,江米吃多了可不好消化。”

阿盼聽話地站起來到處走動,滿地芳草萋萋,亂花迷眼,年輕人活力十足,一會又追着蜻蜓跑遠了。

四周美得簡直可以入畫,在這樣的天地裡,享受一頓午餐,能讓人整個身心都放松下來。

這裡的柳樹不是城中随處可見的那種依依垂柳,而是北地常見的旱柳,樹枝肆意朝天叉着,很是粗犷,倒把清明的氛圍襯托得更肅穆了些。

也不是隻有旱柳,桃杏過了季節,茉莉跟海棠卻開得正好,風挾着花瓣飄飄悠悠,在地上鋪了一層花毯似的,鞋尖踩上去,“仆”地騰起一股子香氣。還有些落進了小溪,盤旋順流而下,連釣魚佬的蓑衣都染上了香味。

不一會兒,又從林子空地那頭跑了回來,“蘅娘子,那邊來了個人,一個男人!”

阿盼有得是力氣,可荒郊野外的獨自碰上個陌生男人還是有些緊張。

虞蘅也覺得自己眼下曲腿盤坐地上這副模樣不大适合被人看去,贊許道:“那咱們收拾回去。”

正說着話呢,一個人影在樹間晃了一下,分花拂柳而來。

一樹海棠被撥開,天光得以直直投射下來,虞蘅眼前一亮。

那人見了她們,腳下略頓。

阿盼湊過來與她咬耳朵:“蘅娘子,就是他。”

這人憑白出現攪了她們難得的休憩時光,阿盼很是不滿。

虞蘅看着對方走過,才慈藹地揉揉阿盼的臉蛋:“日後再有這般長相的,莫要叫‘男人’了。”

“那叫什麼?”阿盼不解。

這樣級别的自然是……

“叫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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