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的開幕極為隆重,從賓客禮儀至宴飲佳肴,無一不彰顯宴會的莊重。
皇帝和皇後高坐于主位之上,其他官員則按照官員品級依次入座,而他們這些小輩則坐在長輩的後席。
因郗父是“王敦之亂”的主要功臣之一,位置比較靠前,能将整個宴會場一覽無遺。
郗璿在宴會上沒有見到王羲之的身影,雖失落,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一來,他與叔叔王導的關系不甚親厚。二來,這人閑散慣了,并不醉心于權勢,幾次推拒朝廷的官職。
或許他此刻正約了三五好友,躲在某處喝酒品茶吧。
宴會甫一開始,皇帝先是與臣子推杯換盞了一番。君與民偕樂,一派其樂融融。
接着嘉獎了一番有功之臣,賞賜的賞賜,加官進祿的加官進祿,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進行。
郗父升官比較快,短短一年半載就既是将軍又是尚書令了,有了名,利就相對少了,隻得了些賞賜。
王羲之的叔叔王導則是此次的大功臣,進位太保,進封始興郡公。郗父和王導都算是皇帝面前的紅人,自然惹得不少人紅眼。
郗璿沒打算一直待在宴會,等皇帝嘉獎郗父完畢。
宮宴是父輩們的主場,他們這些小輩待久了也是無聊,尋了個機會,郗璿便偷偷溜了出去。
皇宮象征着權力與威嚴,宮殿是壯麗巍峨的,宮室是绮麗華美的,布局是嚴謹宏大的。
對于這些雄偉的建築心存敬意和欣賞。
宴會剛開始那會兒,她要守規矩,不能東張西望,以免給郗父丢面子,現在身邊隻有自己的丫鬟任雨,她倒是能大大方方欣賞了。
不知不覺逛了大半個皇宮。
她自認為不是乖巧的大家閨秀,内心帶着點野性。
今天索性跟随自己的心意,想去哪去哪,不過她也是有分寸的,那些重兵把守的地方,她雖然好奇,卻也不敢擅自亂闖。
因此,那些人少的地方,倒成了她的樂園。
郗璿找到了自己的興趣,連出來走走的目的都改變了。之前,她還想着偶遇王羲之,此刻卻被抛到了九霄雲外。
或許,她骨子裡就喜歡那些未知的探險。
她的内心,一直有個大膽的想法,有機會一定四處闖蕩,親自領略一番大好山河。
隻是走着走着迷了路,找不到來時的方向了。
郗璿和任雨穿過一個爬滿藤蔓的院門,進入了一個小院子。
這小院子倒也精緻可愛,房屋用上好的楠木做成,涼亭、池水、秋千……應有盡有,隻是雜草叢生,屋角蜘網遍布,顯示這裡很久沒有人居住打掃了。
但仍能看出,此地落魄之前的繁榮。
沒想到,巍峨壯闊的皇宮之中,竟有如此破敗之地,不免令人唏噓。
任雨道:“姑娘,有些飄雨了,我們去旁邊的亭子裡歇會吧。”
這幾日天氣時不時會飄小雨,他們出來閑逛的時候,沒有要下雨的迹象,便沒有拿傘。
郗璿倒是覺得沒什麼,她又不是瓷娃娃,隻是任雨擔心她會生病,每次刮風下雨總會苦口婆心地念叨。
況且今天她胡鬧夠了,正巧累了,順了任雨的意,點了點頭,走到了能遮風擋雨的廊亭之下。
廊亭的石制座椅看起來破敗,但簡單收拾一下,還是能勉強坐一下的。
隻是剛一坐下,便聽見屋子裡傳來響動和聲音。
這裡如此荒涼,除了她這個怪人,應該很少有人回來這裡。而特意來這裡密謀的人,估計有點小秘密。
郗璿好奇心沒那麼重,也無意偷聽别人的說話,正要跟任雨說換個地方,便聽到裡面的對話陡然尖利了起來,當即停下不走了。
“賤蹄子,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以為之前的钗寶首飾都是白便宜你的嗎。要不是我,你宮外的老母親早就死了。”
說話人的聲音半男不女,仿佛捏着鼻子說話,說話低聲些還好,大聲說話顯得有些尖銳刺耳,令人不适。
“方公公,我知道的,我有了錢一定還你。”少女聽着有些哽咽,隐隐帶着啜泣的音調。
“還我?等你有錢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誰稀罕你那點爛錢,我那些東西可是價值連城的,你賠得起嗎你。”
“我争取到宮前當差,貴人賞了什麼好東西,一定拿給公公。”
“你到前面當差還不是要經過我的同意。别廢話了,把我伺候好了,以後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識時務者為俊傑,勸你還是别不識擡舉。”
接着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沒有人說話。
屋裡的女孩似乎磨磨蹭蹭朝方公公走了記不那位方公公的聲音甚是愉悅,帶着點興奮:“這就對了嘛。”
然而下一秒,那位公公尖叫了一聲,接着是拳打腳踢的砰砰聲,還伴随着不堪入耳的咒罵,“好你個賤蹄子,居然敢刺傷我,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看你今天能不能走出去。”
衣服被撕碎的聲音、救命之聲、拳腳到肉聲、瓷器砸落碎裂聲……各種聲音嘈雜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亂做一團。
這裡荒僻,根本指望不上人來。
若是郗璿就此離開,也不知道那位小姑娘會被折磨成什麼樣。
任雨拉着郗璿離開,連連搖頭,别人怎樣,她無所謂,但小姐千萬不能有事。
然而郗璿卻咬了咬牙,心下一橫,朝那間屋子走去,任雨攔都攔不住,隻得跟上。
房門并沒有上鎖,郗璿一腳就踢開了門,門哐當一聲砸向兩旁,這是她有史以來最粗魯的進門方式,房内的灰塵都揚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