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
今早天氣晴好,趙佶剛出了延福宮,準備去艮嶽看看工程進度,梁師成小跑着過來告訴他,蔡攸和王黼在垂拱殿外候着了。
趙佶不耐煩地輕啧一聲。
昨夜朱勔向他報告,說浙東第二批花石綱已經在進獻的路上了,這次随行還有個巨大精美的太湖石,今日他本想着去艮嶽好好設計一番,結果這兩人又來打擾。
趙佶都知道他們要說什麼,左不過就是蔡京霸占相位已久。
那又怎麼樣呢?
蔡京可是實打實的給他送上了真金白銀。
想他登基初年,要不是蔡京一力改革,這國庫早就空空如也。
更何況,現在哪樣不要銀子?
來年給遼國的歲币、修建艮嶽的花銷還有北面那群蠻族,誰知道到時候要提出什麼條件來?
懷揣着這些想法,趙佶看這兩人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
“說吧,有什麼事兒?”
蔡攸上前一步,梁師成從他手裡接過奏章,大略翻了翻。
突然他眼神一凝,眉眼嚴肅了幾分,舉着奏章低下頭在趙佶旁邊耳語幾句。
“哦?竟有這事?”
趙佶身子坐正了些許,将奏章拿過來,蔡攸的字不如蔡京好看,他便不太想仔細看下去,于是随意地翻了幾下,扔到桌子上。
“你詳細說說。”
蔡攸便将蔡縧暗中聯絡元佑舊人,妄圖私授官職,還收錄其人詩集的事說了出來。
趙佶眼皮不擡,重重哼了一聲。
蔡京老眼昏花,讓兒子替他讀讀奏折一事,他早就知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但這件事,讨厭就讨厭在,蔡縧這豎子,竟然膽大包天,敢私下聯絡起元佑舊人,還被告到了他面前。
這可不好收場了。
就算他有心包庇,但元佑黨籍碑是他下令立的,元佑舊人的罪也是他定的,鬧出來不是狠狠打了他趙佶的臉嗎?
他眉眼間便帶出幾絲不愉快來,聲音也沉下去幾分。
“你們說,應當怎麼處置啊?”
蔡王二人交換了個眼神。
王黼鞠躬行禮。
“臣以為,蔡相年事已高,早該頤養天年,我大宋能臣輩出,大可不必再勞煩蔡相。至于蔡縧小兒,竟敢私下與元佑罪臣有所往來,理應從重處罰,以儆效尤!”
蔡攸也緊跟着深鞠一躬。
“臣雖為蔡氏子,更是大宋臣民,行此大義滅親之舉,全是為了我大宋江山永固,望官家明察!”
說完,兩人立刻叩拜跪地,口呼萬歲。
“哎,行了行了!”
趙佶最煩這種唱高調的,他揮揮手,示意不必再說。
梁師成見他言語裡厭煩之意愈盛,偷偷在袍子下擺手,給蔡王二人打手勢。
王黼看見了,拽起蔡攸。
蔡攸還有話想說,梁師成使了個眼色,截住話頭,打了個圓場。
“今日時間已晚,二位大人若是沒别的事,就請先下去吧,此事官家自有定論。”
便招呼小中官,将二人帶下去。
等人走遠了,趙佶長籲口氣。
“你瞧瞧這蔡家,一大家子鬧個不停!要不是兩人都還有用,朕真想治蔡京一個管家不嚴,蔡攸一個不敬親父!”
“還有王黼,他也來湊熱鬧!”
氣得他直拍桌子。
梁師成輕輕拿起團扇給他扇風。
如今才四月中旬,汴京就熱得驚人,稍不注意就是滿頭滿臉的汗。
趙佶被蔡王二人這一弄,感覺口幹舌燥,心情煩悶。
宮裡的冰甕已經備上,小中官端上來一杯冰浸過的果子茶。
他拿過來一口氣喝下去。
“今天怎麼這麼熱!”
梁師成從小中官手中接過泡濕的帕子,給他擦汗。
“可不是,奴婢今早醒來也覺着悶得不行。官家不如去蔡府逛逛?一來蔡學士所說不一定為真,還是聽聽蔡相所言為好;二來前些日子奴婢聽蔡相說起,他新作了一副汴京春日圖,正找機會想邀您一觀呢!”
“哦?還有這事?”他心情好了幾分,隻要談論起書畫,趙佶總是開心的。
“他什麼時候也會作畫了?好,既然他都說了,那朕就去看一看,若是畫得不好,得讓他補一幅字給朕才行。”
不一會兒,蔡府就收到官家要來的消息。
實際上,趙佶倒是經常去他喜愛的臣子家中。因此,蔡府對此雖然足夠有心,卻并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