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劉茹不怎麼客氣,石榴騰得站了起來,耳墜子被氣得亂晃,福金安撫地拍拍她,看向劉茹。
就得是這個性子,才能在這個世道裡敢于反抗。
“劉姑娘好眼力,你還有多少劇本子?我都買了。”
羊皮錢袋子咚得一聲砸在桌子中央,裡面銀錠子相撞的脆響讓劉茹心尖輕顫。
她盯着錢袋子看了一會兒,見福金不像開玩笑的,态度端正了些許,直直地看過去。
“你果真要買?知道我是個女人也會買?”
“劉姑娘說笑了,”福金将錢袋子推得離她更近了一些,又給她空下的茶杯滿上。
“汴河上,撐蒿的娘子能載動整艘糧船;潘樓大街上,當垆的婦人也能支起三層彩樓,怎麼到了這筆墨文章上,卻全要分個雌雄?”
劉茹怔住,喉間似乎泛出一絲苦意。
她也是生于官宦人家,隻因幼時父親卷入元佑黨人之案中,被貶入獄,一家子女眷沒入奴籍。後來她離開那狠心人,有了靠寫劇本子度日的念頭,結果,她第一次去賣書時,這些劇班子和書商都以她是女子為名而拒絕,甚至不曾将她的書翻看過。
于是第二次,她将自己喬裝打扮一番,說是落魄的書生為籌些銀錢度日,其中一人才收了她的書,經由那家劇班子演過後,她的書才變得好賣起來。
“世人多愛買椟還珠。劉姑娘是匹千裡馬,莫要擔心遇不到伯樂。”福金舉起自己的茶杯,向劉茹敬道。
賀庭之被福金趕了出來。
茂德帝姬說是同這位劉茹姑娘一見如故,非要說些體己話,他一個大男人在場十分的不方便。
賀庭之臉皮甚厚,本要舔着臉留下,被石榴一把推了出來,還“砰”得一聲關上了門。
“哼,以為這樣我就不知道了?”
賀庭之嘀咕兩句。
悄摸摸地準備用心聲猜測福金要幹些什麼。
誰知,
“别聽了!”
一道無比清晰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震得賀庭之頭皮發麻。
他眨眨眼,看向門口。
門沒打開,聲音也不是從屋子裡傳出來的。
周遭一片靜悄悄。
完了,茂德帝姬發現他能聽見她的心聲了。
賀庭之長這麼大,頭一次感到有些緊張。
這段時間和茂德帝姬相處下來,他早就發現,這位帝姬是個睚眦必報的性格,而且整人的花樣手法奇多,不達目的不罷休。
看看蔡宰相一家子,現在都是個什麼下場了。
罕見的,一滴汗珠從賀庭之頭上緩緩冒出來。
屋内,福金唇角微翹。
自從上次發現自己聽不了賀庭之的心聲後,她腦洞大開,想了很多種情況。讓賀庭之幫自己去給蔡王二人下套,就是她測試他的一個法子。
她并沒有将計劃對賀庭之和盤托出,但是他仍能精準猜到她的想法。
既然自己能聽見别人的心聲,那有沒有可能賀庭之能聽見自己的呢?
今日,就是福金對賀庭之的第二次測試。
“接下來,我想寫一位杭州城的繡娘,她丈夫嗜賭,她便帶着女兒支攤過活,硬是繡出座臨湖小院......趙姑娘?”
劉茹伸出手在福金眼前晃了晃,福金被拉回思緒。
“好啊,劉姑娘你的書,你寫多少我買多少。隻不過我有一請求,不知你能否答應?”
“請說。”
石榴又拿出來一個錢袋子,福金推給劉茹。
“我想給你的故事提一個要求,這是報酬。”
“趙姑娘,我......”
劉茹正想拒絕,福金截住她的話頭。
“劉姑娘莫急,我并非是讓你按照我的想法來寫。”
兩人目光對上,劉茹感覺對面的這位趙姑娘的眼睛有一束跳動的火苗。
“我想讓你,在你的故事裡告訴女人們,她們可以選擇什麼樣的活法。”
送走劉茹後,福金又約了李師師下次有空一同去京郊遊玩,便與賀庭之和石榴離開了會仙樓。
三人走在禦街上。
此時快逢端午,街上滿浸着艾草香,挎着竹籃的貨郎剛擺出五彩線,就被一群孩童給圍上了。
賀庭之欣欣然跟在福金一旁,走得是四平八穩,隻時不時偷偷瞄上一眼。
帝姬神色平淡。
他心裡提溜起來。
“賀郎君莫不是要把我盯出個窟窿來?”
福金蓦地轉身,發絲輕輕擦過賀庭之的鼻尖。
他在滿城的艾草和雄黃酒香中突然聞到一股清淡的花香。
也不知是什麼花,他想到。
“賀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