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Night”的燈牌與夜色一起纏綿。
這塊兒路窄,出現頻率最高的是出租車。
它們慢悠悠開過來,載走一個又一個醉醺醺的乘客。
等喻如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後,謝時行收腳,轉頭回到The Night裡。
利用招呼客人的間隙,李木瞄了他一眼,随後繞過吧台,笑着湊上前來,熟稔地問道:“再喝點?”
謝時行不嗜酒。
工作中,酒精是他用于應酬的趁手工具。
生活中,酒精更隻算得上調劑,可有可無。
可他今天破天荒地想多喝幾杯,他點了一杯“明天見”。
“喝完這杯,我們明天見。”
由龍舌蘭、金酒、白蘭地、伏特加、威士忌、朗姆酒六種基酒混合而成的斷片酒“明天見”,酒性剛烈,一杯就能把酒量一般的人放倒。
“喝什麼‘明天見’,不如喝這個。”李木扯唇,了然地笑了下,然後變出一罐旺仔牛奶,推到謝時行面前,“好事成雙,我喜歡雙數,在超市買了兩罐,這是第二罐。”
謝時行拒絕:“你拿小孩兒喝的東西糊弄我?”
李木索性坐到他對面,“剛才那姑娘多大年紀?”
說起年紀話題,謝時行腦海裡自動冒出喻如那聲“叔叔”,他輕哼一聲,答道:“二十。”
“二十,成年了啊,不是小孩兒了。”李木理直氣壯,“那你還讓人家喝旺仔牛奶,你這就不是糊弄了?”
謝時行:“不一樣。”
李木:“哪裡不一樣。”
謝時行:“她以前沒碰過酒。”
李木:“還挺了解。”
是挺了解。
喻來酒量不行,飯局上一旦碰了酒,接下來就基本和談正事無緣了。
所以他滴酒不沾,讓自己能在應酬中全程保持清醒,不出纰漏。
喻如大概率和她哥一樣,碰不得酒精。
李木第一次見謝時行帶女孩兒來The Night,感覺特新奇。
他故意調侃道:“诶,以後那姑娘再來The Night,我怎麼稱呼她啊。”
謝時行睨了他一眼,“你哥帶回家見家長的女朋友,你怎麼稱呼?”
李木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喊嫂子啊!”
謝時行賞他兩個字:“同理。”
同理個屁。
李木可聽得清清楚楚。
謝時行和喻如已經達成以後再也不見面的協議。
他不知道謝時行和喻如是什麼關系,反正不可能是正在談戀愛的關系。
“呵,我喊我哥的女朋友嫂子,她會給我紅包,大家都高興。”李木很有自知之明,“喊那姑娘嫂子,我怕她直接給我一拳。”
謝時行沒喝成“明天見”,臨離開時把桌上那罐旺仔牛奶拿走了。
李木收拾吧台,收拾着收拾着,突然品出不對勁。
“怎麼就是嫂子了,要喊也是弟妹。”他猛地擡起頭,沖着謝時行幾乎消失不見的背影嘶吼道,“我比你大兩歲!整整兩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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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如到家時,喻來還在公司加班,不知道幾點回來。
她快速洗漱,換上松軟的睡衣,舒服地躺上床,凝神複盤這次網戀烏龍事件。
萬惡之源周番羽,連個微信号都能推錯!
這種朋友留着有何用?
她越想越無語,騰得坐起身,給周番羽打電話。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出錯。”狀況外的周番羽表示自己很無辜,“我推給你的人絕對就是溫司衡。”
周番羽記得,幾個月前的某天,她被同事拉進一個工作對接微信群。
群裡一共就十幾個人,除了有工作消息發進群裡時,平常大家都安靜潛水,不怎麼發言說話。
她沒把這個微信群當回事。
直到同事興奮地告訴她:“番羽!群裡紫色頭像的那個是溫司衡唉!大明星溫司衡!”
她點開群成員列表一看,發現有兩個人是紫色頭像。
其中一個昵稱是:SH。
“司衡”的拼音首字母!
穩了,這個是溫司衡沒跑了。
喻如還在絞盡腦汁,思考怎麼繞過她哥加上溫司衡的微信。
這下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本着積極為好友的愛情添磚加瓦的精神,周番羽轉手就把“溫司衡”的微信名片推給喻如了。
“……”喻如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你推給我的這個人,他的頭像是柴爾德·哈桑姆的《下雨的午夜》。”
喻如美術系在讀,對名家畫作比較熟悉。
周番羽則學的是企業管理專業。
下雨的午夜、下雨的早晨、刮風的傍晚。
這些在她聽來,都沒什麼區别。
周番羽不解,頭像是誰畫的很重要嗎,“所以?”
“《下雨的午夜》主色調是藍色。”喻如扶額,“番羽,你可能是個色盲。”
藍色落在周番羽的眼睛裡,就是紫色。
“……”周番羽發出尖銳爆鳴,意外發現自己是色盲,和無意坑了朋友一把,她一時分不清哪個更難以接受,“啊啊啊啊啊啊,對不起。那我推給你的人是誰?你怎麼發現加錯人了的!你不會是和他告白的吧!完蛋!我罪過太大了。”
看今晚謝時行的反應,這次烏龍事件已經在他心裡翻篇了。
喻如也不想再把他牽扯進來,所以沒提謝時行的名字,隻囫囵說:“問題不大,他……人還挺好的,沒和我計較。”
喻來一忙就是一個禮拜。
走完新項目的合同,他落了空,回家好好陪喻如吃了頓晚飯。
“明天下午有空嗎?”喻來突然望向喻如,問道。
“有啊。”
家裡有産業繼承,天塌下來頭上還有一個哥哥頂着,喻如不必為就業煩惱。
加上美術系很難遇到合适的實習機會,她放暑假後一直在玩兒,每天都無所事事,快閑成鹹魚了。
喻來替溫司衡傳話。
溫司衡有事想請喻如幫忙。
“他神神秘秘的,不肯跟我說到底什麼事,你明天下午當面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