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行放輕腳步,穿過極盡奢華的大廳,沿着長長的走廊,朝他卧室的方向走。
咔哒。
大哥謝萬的房間門開了。
兄弟兩個打了個照面。
謝時行垂眸,收斂在外時肆無忌憚的張揚,乖乖稱呼道:“大哥。”
謝萬從房間裡走出來,倚在牆邊。
因着常年身體狀況欠佳,他臉色略顯蒼白,像一隻易碎的瓷瓶,沒有棱角,沒有鋒芒,隻有一層溫和的釉光。
不止一個人說過,他們兄弟兩個長得像。
把他們扔到人群裡,依然一眼就能看出來,一個是哥哥,另一個是弟弟。
謝時行想起今天在The Night,借謝萬的光,裝了波大的,嘴角便情不自禁微微勾起。
就在這時,謝萬嗅了嗅鼻子,“你身上有股味兒。”
謝時行:“?”
他聞了聞,沒聞到身上有什麼特别的味道。
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染上喻如的柑橘香水味兒。
最多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旺仔牛奶的味道,很淡很淡,以他和謝萬之間的距離,謝萬絕對不可能察覺到。
謝萬:“戀愛的酸臭味兒。”
謝時行:“……嗯。”
被大哥看出來了。
“你笑得這麼蕩漾,很難看不出來。”謝萬說,“上次見你露出這種蕩漾的笑容,還是在……啊,好像沒有上次呢。”
謝時行感覺大哥下一秒就要問“那姑娘是誰”了。
他裝作聽不見,擡腳繼續往前走。
兄弟倆擦肩而過的瞬間,謝萬喚了一聲謝時行,不調侃了,說回正事:“明天跟我去公司,有塊業務我打算交給你做。公司不少人都盯着你,你提前熟悉一下,正式接手以後好好表現。”
“沒空。”謝時行一口回絕,“明天要陪女朋友上課。”
謝萬:“?”
謝萬迅速捕捉關鍵詞。
上課。
“她還在上學?”謝萬驚訝,猜測道,“研究生?博士生?”
答案在選項之外,謝時行說:“大學生。”
“……”謝萬一口氣卡在嗓子眼,憋了半天,憋出兩個字,“禽獸。”
第二天。
喻如上早八,七點半就醒了,出宿舍後還有時間跑去食堂買了早飯。
上午四節課,兩節藝術史,兩節美術理論。
徐鑫明教授的藝術史課程很難搶。
他講課風趣,淺顯易懂,而且教書多年,課上從沒點名習慣。
期末出的考卷也簡單,給分豪爽,通過率高。
一屆屆學子口口相傳,直接将他捧上神壇。
想見識一下藝術史課程唯一真神嗎?來上徐鑫明教授的課吧。
喻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搶到。
現在到了她享受勞動成果的時刻了。
她和趙越進了教室,直接自覺往中後排走。
距離八點上課還剩五分鐘。
徐鑫明教授拎着電腦包,大步邁進教室,打開教學設備,埋頭專心做課前準備。
喻如攤開課本,然後開始了真正的重頭戲:吃早飯。
一口剛咬下去,她聽到身旁趙越捏着嗓子,發出矯揉做作的一聲驚呼。
好嘛。
她就說趙越怎麼突然發病。
原來是看見了謝時行。
“……”
等等。
誰。
謝時行!?
喻如用力眨眨眼睛。
奇迹并沒有發生。
謝時行真的來了。
“你來幹嘛!”喻如用手比劃“快走”的動作,瘋狂暗示。
謝時行好像沒看見似的,眼神中寫滿一句話:因為你說要多表現愛你的一面,所以我來了。
這一招很有效。
趙越已經開始偷偷朝喻如擠眉弄眼:“哇哦,你男朋友好像有點粘人耶。”
喻如選擇性忽略糟心的趙越,轉而對謝時行義正言辭,“你看,這邊位置都坐滿了,你還是回去吧。”
二十九歲的人了。
來湊什麼大學生的熱鬧。
話音剛落。
趙越騰得站起來,給謝時行讓出位置:“請坐。”
喻如:“?”
趙姓叛徒,你給我等着。
謝時行很不好意思,“沒關系,我可以坐到前排去。”
趙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你哪兒都别去,就在這兒坐好。坐教室前排,認真上課,趕超同齡人的機會,還是讓給我吧。”
謝時行一邊感動,一邊半推半就,“你真慷慨。”
趙越拎着書包,哒哒哒沖着前排直奔而去。
速度之快,喻如伸手想攔都來不及。
謝時行坐下來以後,第一件事便是打開筆記本,一副打算認真上課做筆記的樣子。
别說,光看這架勢,是挺唬人的。
要不是喻如知道他已經二十九歲,脫離大學生活整整七年之久了,大概也會被他騙到。
“裝。”喻如兩手抱在胸前,“你就裝。”
謝時行巋然不動,“徐鑫明教授的藝術史課,花錢都聽不到。喻大小姐,我是沾了你的光,才有機會來旁聽學習,謝謝。”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喻如鄭重宣布,這句老話在謝時行身上失效。
原因無他。
他笑起來,看着更欠了。
“叔叔,大學畢業七年,你旁聽藝術史課程的必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