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林悅顔不以為意,但接連幾日,她照鏡子時總覺得膚色暗沉。偏巧這時,翠兒不小心打翻了她常用的珍珠粉。
“小姐恕罪!奴婢這就去買新的。”翠兒跪地求饒。
“不必了。”林悅顔冷冷道,“你去城南那家鋪子買,聽說他家的粉最為細膩。”
翠兒連忙應了一聲,匆匆起身,腳步慌亂地奔出房門。半日之後,她氣喘籲籲地歸來,手中捧着一盒嶄新的脂粉。
那家鋪子實則歸周掌櫃暗中掌管,而翠兒買回來的這盒脂粉,乃是香漓特意命人調制的。這脂粉看似普通,實則暗藏玄機,是将普通香粉與少許夜明珠粉巧妙混合而成。
在白日的自然光下,它與尋常脂粉并無二緻,毫無異常之處;然而,一旦置身于燭光搖曳的環境中,夜明珠粉便會悄然發揮作用,使得塗抹了這脂粉的肌膚微微發亮,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效果。
當夜林府設宴,燭火通明。林悅顔正與女眷們說笑,突然有人驚呼:“林小姐,你的臉……”
銅鏡中,林悅顔驚恐地發現自己兩頰竟泛着詭異的青白色光芒。她尖叫一聲,掩面離席。事後大夫診斷說是脂粉過敏,建議她停用所有妝品半月。
“小姐,這已經是第三盒有問題的脂粉了。”翠兒憂心忡忡地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
林悅顔猛地擡頭,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查!給我查清楚這些脂粉都經了誰的手!”
就在林府上下雞飛狗跳之際,香漓正悠閑地在自家花園品茶。紫荊匆匆走來,低聲道:“姑娘,按您的吩咐,已經讓說書人在茶樓講了‘惡婦遭天譴’的故事,特意提到惡婦臉上會出現異光。”
香漓輕笑:“林悅顔生性多疑,此刻怕是已經疑神疑鬼了。”
果然,接連幾日,林悅顔閉門不出,連最愛的詩會都推辭了。坊間傳聞她得了怪病,臉上長滿紅斑。
第五日夜裡,林悅顔做了個噩夢,夢見自己面目全非地站在君溟面前,而君溟一臉厭惡地轉身離去。她驚醒時,發現枕邊竟有一朵幹枯的梨花。
“是她!一定是她!”林悅顔渾身發抖,喚來所有丫鬟婆子,一個個審問誰進過她的房間,卻無人承認。
次日清晨,林悅顔梳妝時,銅鏡上突然浮現一行水痕寫成的字:“多行不義必自斃”。她驚恐地打翻妝台,聲響引來了府中衆人,但那字迹已随着水汽蒸發而消失無蹤。
“有鬼……這屋裡有鬼……”林悅顔精神恍惚地喃喃自語。
當夜,香漓一襲白衣,悄然出現在林府後花園。她早知道林悅顔會派人守夜,特意選在月光最亮時現身。當巡夜家丁看到梨樹下若隐若現的白色身影時,吓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去報告主子。
林悅顔帶着一衆家丁趕到花園,卻隻看到一地梨花和樹上挂着的一條白绫,绫上繡着“害人終害己”五個小字。
“小姐,這……這會不會是……”翠兒聲音發顫。
“閉嘴!”林悅顔厲聲喝道,但臉色已慘白如紙。
三更時分,林悅顔獨坐房中,忽然燭火無風自動。她驚恐地環顧四周,發現牆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影子,那分明是個女子的身形,卻長着詭異的龍角。
“啊——!”林悅顔的尖叫聲劃破夜空。
其實那不過是香漓用幻術制造的效果,但足以讓本就精神緊繃的林悅顔崩潰。翌日,林府請來了道士作法驅邪,鬧得滿城風雨。
七日後,日光微弱,給世間萬物都鍍上了一層黯淡的光暈。
林悅顔面容憔悴,身形單薄得好似一陣風便能将她吹倒。這些日子,她被莫名的恐懼與焦慮糾纏,心力交瘁,今日才終于鼓足勇氣出門,前往寺廟上香,期望能尋得一絲慰藉。
踏入寺廟,香煙袅袅,靜谧得有些壓抑。林悅顔獨自走向一處偏殿,腳步虛浮。就在她在偏殿旁的一間屋子落單時,香漓悄然出現。
她身着一襲素淨白衣,發間,依舊隻簪着一朵潔白梨花。微風拂過,幾縷發絲輕輕飄動,更襯得她眉眼如畫,笑容恬淡如初。
“林小姐,近日可好?”香漓福了一禮,語氣真誠得讓人挑不出毛病。
林悅顔死死盯着她,眼中交織着憤怒與恐懼:“你……你做了什麼?”
香漓故作驚訝:“林小姐何出此言?我近日一直在府中抄寫佛經,為家人祈福呢。”
“你少裝模作樣!那些事……那些怪事……”林悅顔聲音發顫。
她忽然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林小姐指的是哪些事?是您暗中指使人給我下毒之事?還是精心謀劃暗殺我的事?又或者是您派人綁走蘇梅,妄圖将我們二人置于死地之事?”
林悅顔踉跄後退,臉色煞白:“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隻要我想,我可以讓你……”香漓步步緊逼,“身敗名裂。”
林悅顔如遭雷擊,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癱坐在地上。
“這些事隻是個警告,往後,你最好别再來招惹我。”香漓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神色淡然,“你若還想追求君溟,大可以去,我雖不會幫你,但也不會刻意阻攔。”
香漓微微歪頭:“隻是我實在不解,你既然鐘情于他,按常理,不是該想法子讨好我嗎?倘若你未曾做過那些見不得人的龌龊事,說不定我還能在君溟面前為你美言幾句。”
林悅顔緩緩擡起頭,發絲淩亂地散落在臉頰旁,近乎嘶吼着喊道:“隻要你還在他身邊,他怎麼可能會看我一眼?!”她喘着粗氣,稍作停頓後,又繼續說道:“我特意去查過,你和君溟都是被慕府收養的,你們之間根本沒有血緣關系。”
“你還去查了這些?”香漓微微皺眉。
林悅顔慘然一笑,笑聲中帶着苦澀:“他望向你的眼神,哪裡有半分兄長對妹妹的模樣!若不是察覺到這點,我又怎會胡思亂想,做出那些事!”她呼吸愈發急促,胸脯劇烈起伏,“可你呢?你既然都要嫁給五皇子了,為何還要與君溟糾纏不清?你這般吊着他有意思嗎!”
“我是真心喜歡他,隻要他願意,我定會全心全意地愛他、陪伴他,你能做到嗎?”
“……我不會同意,你不是好人。”
“你又能好到哪裡去?不對,我承認,你算是個好人,可你也是個賤人!”
刹那間,香漓眼中閃過一抹金色光芒,那光芒如流星般轉瞬即逝。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冰冷地凝視着林悅顔。
“我絕不會再讓你纏着他,你根本給不了他幸福,我跟你沒完,定會和你鬥到底。”林悅顔咬着牙,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說罷,她雙手撐地,掙紮着站起身來,腳步踉跄,倉皇地朝着馬車奔逃而去。
香漓呆立原地,望着林悅顔離去的背影,神色複雜。微風輕輕吹過,一片潔白的梨花從枝頭飄落,悠悠地落在她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