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繁華的街頭，車水馬龍，一切亦如平常。高長恭牽着雪舞走在市井中，他們知道，這片繁榮的背後暗湧着許多不安與躁動。

“四爺，我們這就去城郊，你教我習武，好不好？”

“怎麼這麼心急，不在城裡再走一走？”高長恭牽着雪舞的手一路都沒有放開過，在他看來，這是他最後與她相處的時光，她是他赴死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雪舞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要快些學會武功，才能保護好你啊。”她知道，命運的輪轉從沒有為誰停下過，此刻他們處在生死之劫，縱然她再來走了一遭，但命運始終沒有給她思考、改變的時間。論武，她自然無法在這短短時間内達到能保護他的程度，論智，除了一改先前單獨行動的莽撞之外，她隻揣摩了“改變自己”的蘊意，而對于具體怎麼做才能救贖他與自己，楊雪舞還沒有想出特别清晰的辦法，此刻她隻想靜靜地與他多待一會兒。隻要在一起，就好。

“好，我教你，你要好好學喔。”高長恭一如平常那樣溫柔地回應着雪舞，牽着她穿過熙熙人海，走向那個越來越靠近命運審判的地方。

城郊河畔，草長莺飛，蒲公英飄散得正是時候，雪舞駐足望着漫天的輕柔，仿佛白山村的風景，靜谧而美好。白山村，自她抛棄奶奶而追随他去，白山村全村遷徙，她已經不知道村子遷徙到哪裡去了，她已經離開好久了，不，是她選擇抛棄了自己的家鄉。

一招一式，高長恭教得很認真，是真的想要讓她有自我保護的功力，雖然以前他從未想過要她習武，但如今在劫難逃，他開始認真考慮這件事情，有朝一日即便沒有他，他教給她的武功和獨立也可以護她安全。但命運究竟能給他多長時間？

可雪舞的思緒早已翩飛——她想活！她想和他一起活！她刻骨銘心地經曆了一段事實，那個事實證明，高玮并不是一個明君，他也許不确定，但她由那個未來而來，已明明知道是這樣，為何要在高玮的威逼之下忍辱負重，甚至交出性命？強烈的不甘讓她下意識緊緊握住了拳頭。

一絲溫熱的氣息拂過耳邊，腰間一緊，高長恭輕輕地從後面環住了楊雪舞：“說好的拜師學藝，怎麼這麼漫不經心，為師要懲罰你~”

頓覺咯吱窩一癢，雪舞慌忙掙脫逃開，卻被他環得更緊：“雪舞，聽我說，”高長恭的語氣突然變得深沉，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楊雪舞可以猜到，他接下來所說的一定是那件事：“我們要回府去了。”

“嗯，我知道，我們一起回去，”雪舞想了想，又接着說：“不要灌我酒，我不喝你的迷酒，不要妄想偷偷把我送出去，你打的主意我可全都知道！”堅定的語氣中帶着一絲狡黠。

高長恭苦笑，擡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啊，不灌你酒，不喝酒哈。”

回府的路突然無比漫長，長到好像把他們一生的路都走完了。二人不知不覺都放慢了步伐，一路無言地走着，他們鼓起所有的勇氣，要去赴一場有去無回的觐見。高長恭牽着雪舞的手，雪舞微微側首，堅定地說道：“四爺，讓雪舞陪你，雪舞不怕，雪舞與你共進退。”

“得妻如此，何其有幸。”高長恭深深望了她一眼，目光微瀾，又緊了緊握住她的手。

他們終于在王府門前停了下來，路途終有終點，他們終歸要走到這裡。他知道她的心意，她也明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