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男子松了一口氣,拱手作揖。
女子走進幾步,問道:“我們怎麼聯系你的家人呢?”
男子答:“我可以修書一封。”
“不好,不好,”女子摸着下巴,做出思考狀,苦惱地搖搖頭,“我們都不識字,而且你父母要是報官了,我們怎麼辦?”
藍衣男子皺起眉,“這……”
女子一撫掌,驚喜道:“這樣,我砍下你一隻手,送到你父母那裡,他們看到我們是這樣窮兇極惡的壞蛋,自然不敢多做手腳了。”
她将地上那壯漢踢開,歪着頭瞧地上蹲着的小厮,笑靥如花:“好不好?”
小厮一下子爬上男人大腿,屁滾尿流:“饒命啊……”
一顆石子骨碌碌從山邊滾下來,女子眯起眼,将刀橫在胸前,往上方看去。
這場景似曾相識,藍衣公子也跟着看。
隻見一道黑影從山林之間躍出,帶起幾片樹葉,迎着陽在空中打了一個漂亮的漩。
女子也立刻像風一樣的越過去了。
可是她這樣快的速度也不及那黑影,他跳入人群中間,已将幾人踢翻在地。
女子揮舞着環刀,在空中掄起呼呼的風聲。
那黑影——能看得出是位男子,他被幾人圍攻,連手都不屑使用,背在身後遊刃有餘地躲閃着。
女子的動作慢慢慢起來,他方才擡手一劈砍,刀刃立刻落手,男子将它接過,一個翻身跳出重圍。
女子捂着胳膊,恨恨地擡眼看過去:“你是誰?”
“哇!”男人道,“好重!”
一流寇乘其不備,已經迎面沖上去,男子似乎毫無察覺,卻在那人近身時用環刀砍下去。
“你們要監這個男人我就不管了,”他這才轉過頭,笑吟吟地看向衆賊寇,“但是,不必對那兩位趕盡殺絕吧?”
“到哪都能遇見英雄好漢,”女子擡手制止了身後的衆人,冷笑一聲,“受教了……現在可以放開他了吧?”
男子挑挑眉,刀背将地上流寇壓得更加低,“放下好說,你能也放過我們嗎?”
“當然。”女子道,“我既然給你承諾,我們就絕不會再對你們動手。”
“……好。”男子聞言,二話不說将刀抛回去,落在女子身前兩寸之處。
“走……!”女子反手将刀收好,回頭看了幾人一眼,利落地轉身沒入山林間。
将人草草包住勉強止住血後,藍衣男子站起身來,擦了擦額頭上上的汗,他擡眼向坐在茶鋪前交談的兩位男子行禮道謝: “多謝二位出手相助,在下叫做李銀君,不知尊姓大名。”
“不必在意,順手的事。”鄒靜文道,“我的名字就不透露了。”
一旁的沈雲瑞擡眼看了李銀君,略一點頭,接着收回視線。
“那人……”鄒靜文道,“找個闆車推到醫館吧,就這麼放那都該臭了。”
一旁幫忙的熱心小夥一面洗手一面道:“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着大夫,義莊離這裡也沒有幾裡地的……”
“他……他要死了嗎?”小厮臉色蒼白地問。
他們這樣子,也是一時半會走不了,李銀君掏出點銀子給他:“他怕是動不了了,你拿着錢去找大夫過來,能救就救吧……”
鄒靜文見這邊沒有自己的事便拉着沈雲瑞離開,這麼一通見義勇為到底耽誤了他教沈雲瑞騎馬,他一面走路一面道:“騎馬其實和走路一樣……”
“沈公子。”
鄒靜文立刻回過頭,李銀君站在原地,笑着看向沈雲瑞。
他眯起眼,輕輕撫了一下沈雲瑞的手臂。
“我還以為是認錯了,果然是沈公子。”衆人依舊各顧各的,無人在意這段小插曲,李銀君走上前來,“好久不見了。”
“我家曾經在京城經商,當時蒙受了沈王爺許多恩惠。”李銀君跟在兩人身後,一闆一眼地回答對方抛來的問題。
鄒靜文尋思沈雲瑞能記住這事才怪了呢,于是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你們怎麼會來此?”
“在那樣人才濟濟的地界是難以有出頭之日的,”李銀君笑着說,“你瞧,現在我們也不算是小有所成,也可說是衣可蔽體了。”
鄒靜文點點頭。
李銀君問:“你們初來乍到,有落腳點麼?”
鄒靜文從未提過自己是初來乍到,這人卻一語點破,卻也隻是笑着答:“自然是有的。”
“這裡離我家很近,不嫌棄的話,是否願意賞臉來做客呢?”
……
李銀君說自己家在梅國隻不過是“小有所成”,這實在是謙虛了,這院子落在坊間,其面積大過兩個撫甯王府,内裡更是一片繁華,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引路的侍女都換了好幾個。
好容易走到了正廳,李銀君被驚慌失措的侍女們被擁簇着去換衣服了,他面帶歉意地對兩人道:“稍等我一下……”
“哥!你答應我的!你騙我!”
放屋裡傳來一陣摔砸打搶的動靜,女子的聲音透過牆體傳出來。
李銀君的聲音含含糊糊: “噓……安靜,有客人。”
那女聲更加大了: “你騙我,你應該讓他們走!”
“安靜,讓人家聽見了多不像話,你要是不能好好見客就給我滾到自己屋子裡去!”李銀君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道。
“舍妹,你們見笑了。”過了一陣,這兩人似乎談妥了,李銀君邁入大門,身後便是一位身形嬌小的女子,想來就是他的妹妹。
那女子一身花花綠綠的長裙,滿臉的怒火,卻在見到客廳裡的兩人時變了顔色: “是你!?”
不知為何,李銀君臉色微變,但很快恢複正常,他笑問:“你們認識?”
正是早晨那位貓主人。
鄒靜文由衷地說: “您還是這麼有活力。”
“哥,他們是……”小姑娘語氣也轉了個大彎,甜絲絲地仰起臉問。
李銀君一把按下她的腦袋,深深地鞠躬。
“沈大人,家父蒙您府上照料了……”
李銀君一個眼神,四周的仆人一下子都魚貫而出,屋子裡隻剩下抱着他胳膊不撒手的小妹。
李銀君正色道: “我絕不過問您來此的目的,但我願意為您提供一個方便的庇護之處。”
鄒靜文張了張嘴,到底沒再開口。
黃昏的光照得池塘一片金鱗,沈雲瑞同李銀君去書房談話,鄒靜文隻好守在屋外喂魚。
“原來你們是檀國人啊!”李珍珠也是被趕出來的,因為同病相憐,她站在一旁的石欄杆旁,托着下巴同鄒靜文聊天。
鄒靜文攪動着水波,疑惑地問:“你不是嗎?”
“我們已經來此這樣久,自然移動了籍貫呀。”李珍珠笑起來。
鄒靜文終于轉頭看去: “可以這樣?”
“自然,”李珍珠點點頭,“這樣行商也便利許多。”
檀國常人出入境相當繁瑣,更遑論什麼叫行商換籍貫了。
不過她這麼一說,鄒靜文倒是想起來,盡管檀國仍然屬于半個戰争期,但當初通關卻确實不怎麼嚴格。
黃昏的風帶起寒意,衣袂紛飛間,天色也漸漸黑下來。
終于,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鄒靜文連忙湊上前去問兩人談了些什麼。
李銀君道:“二位也要去京城,可巧,與我們同行,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呀!我們要回去了啊?”李珍珠大喊一聲。
李銀君立刻瞪她一眼,這才叫她悻悻然的住嘴了。
鄒靜文看向沈雲瑞,對方沖他微一點頭,他知道這就是定下來的意思了,也不多言,拱手道:“那便有勞李兄了。”
夜幕深沉,新月夜,地上漆黑一片。
鄒靜文早已和衣睡下,屋子裡隻有一柱香靜靜地燃着,連煙絲都未曾被擾動。
床上的人呼吸平穩,一顆石子,從屋外悠悠地被擲來,屋外的人冷聲道。
“别裝了,我知道你沒睡。”
床上的人迅速掀開被子起身,一雙眼在夜裡冒着點幽光。
“孔裕。”
鄒靜文語不帶半點波瀾,直直的望向他。
“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