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的事情過去太久了,這會計較太多餘。
“我想問,硼砂……”阿歡開口,“硼砂要去沃水嗎?”
又是沃水,又是沃水!合着你們一個兩個哪壺不開提哪壺都來勁了,展濁一股火沒處撒,沒好氣地怼了句“我不知道他,回來後我就沒見過他”。
展濁有他生氣的原因,打從沒見到滾刀和墨淳後,展澈就一直和他鬧不愉快。
老實說展濁疼惜得很,尤其是看着展澈在人群裡追來蹿去,一輛一輛車跑過,卻越來越失望時,他真的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他和展澈在一起很久了,是他從叢林裡把展澈于戰亂下帶出來,兩個人在各式各樣的戰場上配合掩護,不是非得要定義他們是不是伴侶,但這份感情不言自明。
可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展澈被帶走的那段日子,墨淳到底用了什麼招數,能讓展澈能抛卻和他摸爬滾打的往昔,非得要追着墨淳走。
還有那個滾刀,他知道滾刀在渣市,這混賬玩意一直都是這樣,惹了操蛋事就一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展澈傻傻地等在原地,為着他們随口的一句“來接你”而茶飯不思。
以前展濁喜歡展澈的單純,思維的簡單讓他愛恨情仇都擺在台面上一樣通俗易懂,哪怕對展濁的感情,他似乎也缺乏對羞恥的理解,直截了當地表示他就想展濁抱着他,他不在乎展濁是男人還是女人,展濁就是展濁。
展濁必需承認,他就是被這樣熱切的情緒打動了,否則他怎麼可能和展澈走到那一步,怎麼可能動除了友情之外的情感。
可是展濁錯了,展澈可以對他這樣,也可以對别人這樣。
展澈想要自己的理由,不外乎他給了展澈吃穿用度,保護着他不被傷害,那墨淳和滾刀也可以做到,展澈分不清給出這些的目的有何不同。
而到了當下,展澈甚至無法理解展濁的傷痛到底是什麼,他看到的隻是展濁不願意帶他去沃水,也不允許他自己去沃水。
但展濁不是,對展濁來說去哪都一樣,不管是留在苦溝還是出溝,不管是改一個政權還是就徘徊境外,甚至不管是給他個官職還是把他貶做債奴,對他來說沒區别。
他隻是要展澈和他在一起,就算讨厭他了,不想和他待着了,都行,可至少不該讓展澈去到那個墨淳的身旁。
展濁看得穿墨淳,像墨淳這樣的人,能這麼對滾刀已經用完了他所有的情感,而剩下的人對他來說,都算不上是人。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态度太惡劣,把氣撒到了無辜的阿歡身上,展濁稍微平複了一下情緒,再次打量坐在另一張桌子遲遲不走的阿歡。
“抱歉。”展濁說。
阿歡搖搖頭,他習慣了别人粗暴地對他,甚至覺着這個道歉沒必要。但這句話還是給了他通行,讓他立刻從自己的桌子挪到展濁的桌子旁落座。
他還是沒提問,他不是很清楚自己想知道什麼,所以他幫展濁把酒倒出來,示意他用杯子喝。
展濁握着濕漉漉的杯子,一飲而盡。冰涼的酒卻帶來食管的灼燒,而單純的展澈卻帶來過于複雜的情緒。
“沃水的人來苦溝,會花些工夫與肥膏交涉,硼砂作為功臣是不可或缺的一環,你等等吧,他會回來。”展濁多喝了一杯,說。
阿歡再幫展濁把酒滿上,展濁便接着喝,繼續說,“但沃水的情況比較複雜,我們也不熟悉,硼砂留下就做平民,而要是去了沃水,可能會有好的前景。”
阿歡愣了一下,但還是幫他滿酒,于是展濁一杯接一杯地喝,一句接一句地說。
“但是我也提前和你說,出于對你的考慮,他很有可能不會帶你去。”
你也知道硼砂是什麼人了,他做的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樣。你是個債奴,即便你在苦溝的身份變為平民,但對沃水來說,他們不了解債奴制度,隻會統一覺得你出身低賤,有時候無形的排斥比有形的階層難以逃離,你在沃水會很不好過。
何況他對沃水也是個外國人,很多事,可能會比在苦溝還身不由己。
我不知道硼砂會用什麼借口趕走你,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若他把你留下,是為了你考慮。
或許是這段日子還是讓阿歡相信了一些東西,以至于當展濁說出這些話時,他再沒那麼強烈的懷疑和抵觸。他隻是覺着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攪動着他的喜怒哀樂,讓所有的情緒都一團亂。
所以他握着瓶子想了很久,才又猶猶豫豫地問——“硼砂……硼砂真的對我是……”
“對啊,他愛你,”展濁都不用對方說,就知道阿歡問什麼了,給出肯定的回答,“我沒見他愛過什麼人,可能就隻有你一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