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墜的力道太大，竟将他一同拖了下去。

“青妹！”祝姝的驚呼聲從上方傳來，随即被黑暗吞沒。

榮青在墜落中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後背重重撞在潮濕的泥土上，劇痛讓她眼前發黑，耳邊嗡嗡作響，隐約聽見随潮生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榮青！榮青！”

那聲音忽遠忽近，像有隔着一層厚厚的棉絮堵在耳中，聽得不夠細緻，她努力想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沉重得像壓了千斤巨石。

“醒醒......”

一滴冰涼的水珠從洞頂落下，正打在榮青額頭上。

她猛地一顫，終于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腐臭的氣味湧入鼻腔，刺得眼淚水瞬間冒出來，她掙紮着爬起來，發現身下是有一層厚厚的動物骸骨和蛛網。

洞穴黑暗，随潮生的臉近在咫尺，眉宇間是她從未見過的焦急神色。

他似乎是松了口氣，手指仍緊緊扣着她的手腕，輕聲說:“能站起來嗎？”

榮青試着動了動下肢，立刻倒抽一口冷氣。

右腿傳來鑽心的疼痛，她低頭看去，褲腿在摔下來時，被尖銳的岩石劃破，裡面是血肉模糊的傷口。

“别亂動。”随潮生按住她，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忍着點。”

是榮青上次在道觀裡給他的傷藥。

藥粉灑在傷口上的瞬間，榮青疼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嘴裡輕呼:“好疼啊……”眼睛裡止不住地濕潤起來。

随潮生眉頭一皺，動作更加輕柔地替她包紮起來。

稍微緩和下來後，榮青環顧四周:“其他人呢？”

原來他們正處在一個潮濕的洞穴中，頭頂的洞口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光點，看上去距離洞底有有一定距離。

“你還未醒的時候，我叫喊他們去祭祀法陣等我們。”随潮生擡頭看了眼，“這個洞太深，沒讓他們下來。”

榮青點點頭，注意到随潮生右臂的衣袖全破了，上面沾滿泥土和血迹。

“你也受傷了？”

“擦傷而已。”他輕描淡寫地說，從腰間卸下水袋，“喝點水。”

榮青接過來，臉上一熱還是小口小口地喝完了，她試着活動右腿，發現雖然疼痛但還能勉強行走。

“我們得找路出去。”随潮生站起身，伸手拉她，“這個洞裡面……”

他的話戛然而止。

黑暗中傳來一陣細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往他們這個方向爬行。

榮青後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不自覺地往随潮生身邊靠了靠。

“好像有什麼東西，你聽到了嗎？”她小聲問。

随潮生沒有回答，隻是慢慢抽出了長劍，劍刃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沙沙聲越來越近，一對幽綠的光點在黑暗中亮起。

接着是第二對、第三對...整整六隻發光的眼睛在洞穴深處依次睜開。

“是六眼妖蛛。”随潮生的聲音低沉而緊繃，“跟緊我，慢慢往後退，不要發出聲響。”

榮青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一瘸一拐地跟着他。

兩人一步步輕輕地向後退去。

那妖蛛卻突然加速沖來，八條長腿在岩壁上爬行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刮擦聲，從它腹部噴射出無數蛛絲射向二人。

“榮青，驚雷符……待會兒聽我指令就用。”随潮生說完，不由分說地将她往背上一帶，轉身就往洞穴深處奔去。

妖蛛的嘶叫聲刺耳逼近，腐臭氣息幾乎貼上後背。

榮青趴在他肩上，能感覺到他呼吸微促，但步伐穩健。

她剛要從乾坤袋裡取符，就聽他低聲道：“别亂動，摔下去我可沒空撈你。”話雖這麼說，托着她的手臂又收緊了些。

妖蛛的足肢爬過洞穴岩壁，弄得碎石飛濺。

随潮生側身，将她往安全處一擋，同時起聲說:“榮青，驚雷符炸它！”

榮青一手摟住随潮生脖頸，一手甩出驚雷符。

噼裡啪啦的動靜讓整個洞穴地動山搖，炸得妖蛛暈頭轉向地在地上盤旋。

感覺到背上榮青緊繃的身體松了下來，随潮生上揚嘴角說:“準頭還行。” 他放下榮青，确認無礙後轉身面向妖蛛，“安心待着着，别給我添亂。”

榮青在他背後晃了晃乾坤袋：“其實我還可以……”

“用不着。”随潮生打斷她，手中長劍出鞘，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你自己留着防身吧。”

随潮生極目注視妖蛛，躲閃過它吐出的蛛絲，在空中一躍，反手刺出一招，精準地刺入妖蛛的一隻眼睛。

妖蛛的慘叫聲在洞穴中回蕩，八條長腿瘋狂敲打地面。

随潮生落地時绛紫色衣袂輕揚，掏出懷中物外鏡，銀光從鏡中流出，在昏暗的洞穴中劃出一道清冷的光照。

随即将物外鏡往空中一抛，鏡面懸停的瞬間，銀光如流水般傾瀉而下，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光幕。

妖蛛吐出蛛絲撞上光幕，像是被鏡光吸入一般消失不見。

“你待好了别動。”他頭也不回地對榮青說道，聲音裡帶着慣常的語氣，卻又将物外鏡的光幕穩穩護在她身前。

榮青放好受傷的那隻腿，舌頭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手裡攥着燈鈴和八字結，靜靜地望着随潮生單打獨鬥地和妖蛛對壘。

原來他一個人遊曆的時候，就是這般和妖怪打鬥。

其實随潮生挺厲害的嘛，她想。

妖蛛被刺瞎一眼，愈發狂躁，它腹部劇烈收縮，從吐出蛛絲處噴出腥臭的毒液。

随潮生眸光淩冽，物外鏡瞬間飛至他手中，他手腕輕轉，鏡面銀光傾瀉，毒液還未近身就被鏡光蒸發成縷縷黑煙。

随即将長劍往地上一插，雙手持鏡對準妖蛛，鏡面光芒化作一道刺目的銀線直射妖蛛剩餘的眼睛，妖蛛發出凄厲的哀嚎，幾隻眼睛居然在鏡光照射下爆裂炸開，黑血四濺在洞穴中各處。

随潮生動作輕快閃至妖蛛身側，他一手持鏡繼續壓制妖蛛行動，另一手拔出地上長劍。

劍氣茫茫映着鏡光，他飛舞在空中劃出數道交錯的弧光，最後一招使出後穩穩落地，妖蛛的八處腿節應聲而斷，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見妖蛛沒了生息後，随潮生手腕一翻，物外鏡再次泛起清冷的光芒。

他緩步上前，鏡面對準妖蛛的腹部，鏡中銀光如同水銀般流動。

妖蛛的甲殼下漸漸浮現出一團幽綠色的光暈，是它修煉多年的妖丹。

妖丹慢慢被物外鏡吸了進去。

榮青怔怔地看着，這是她頭一回看見随潮生用物外鏡收取妖怪妖丹。

他收妖丹做什麼？

師父說妖怪被殺後，妖丹可取可不取。

妖丹是妖類修煉成精後聚集在丹田裡的精魄，于凡人而言，起不到多大作用，但若是妖類得到，可以增長其修為。

榮青又想起先前在青城山上随潮生的話，難不成他鏡子裡真有鏡靈。

他用妖丹喂養鏡靈？？？

“你……”她剛想開口，就見随潮生神色淡淡地收起物外鏡放入懷中。

“什麼？”随潮生擡眸看向她。

榮青搖搖頭:“沒什麼，妖蛛死了嗎？”

算了，不問他了，和随潮生待了這麼久，她覺得有些事不該問的别問，養鏡靈養就養呗。

他那個鏡子這麼厲害，喂點妖丹也是應該的吧。

随潮生撫住胸口，面上表情不郁，良久後才回:“嗯，死了。”

洞穴裡徹底安靜下來。

“既然死了，那咱們快找出洞的路，和依彩他們會合吧！”榮青咧開嘴角對随潮生笑。

随潮生站在一旁緊繃嘴角說不出話，眉間蹙起川字紋，額頭上瞬間布滿細密的汗珠，在榮青的叫喊聲中，突然兩眼一黑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