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擺着座青銅仙鶴燈架,狂風透過紗窗,吹得滿室忽明忽暗的。蕭瑾沐浴過後,穿了件白袍子,懶洋洋在憑幾上倚着,邊翻閑書邊想着心事。
這會兒永安坊那些謝氏刺客該是被一網打盡了。
燕國那個老皇帝從前揮霍無度、寵幸奸臣,乾熙三十年的那場饑荒,貪官污吏克扣糧饷,引得怨聲載道,為那安穩社稷埋下了禍亂之根,而今新帝根基未穩,大司馬一手遮天,正是大梁揮師南下的絕好時機。
可是朝中主和派都是群酒囊飯袋,屢次三番以國庫空虛、要警惕北邊蠻夷由加以阻攔,此次謝安聯手太子殺他,正好堵住他們的嘴。
竹影映在軒窗之上,張牙舞爪的,像是索命的鬼影子。蕭瑾有些倦了,擡手合上了書頁,向着門上那個黑影子問道:“林霖,那個丫頭帶到了嗎?”
蕭瑾話音剛落,一道鮮血噴濺在窗紙上,如斑斑點點的梅花。“咯吱”一聲,門被人從外頭緩緩推開了,一陣陰風撲面而來。
這時蕭瑾才遲遲意識到,方才那個黑影子詭異得很,肩上似是拱着一團東西。他坐起來便要喚人,然而屋外頭死一般的寂靜,他目光一掃,檐下懸挂的喜鵲燈籠下,兩具屍體正交疊着趴在台階之上。
謝氏在北梁境内十數年的經營一夜間傾覆,凝香知道自己孤身陷落敵營,若想和公主全身而退,隻能兵行險招。她把昏睡的繁熾往角落裡輕輕一放,還沒沖着蕭瑾笑出來,就覺得鼻子一涼,一低頭,一管鼻血落了下來。
她實在是太高興了,用手背把血胡亂一抹,朝蕭瑾露出了嘴邊的小梨渦,“大人,香香還活着,你高不高興啊?”
今晚府内多數守衛都被調往了永安坊,蕭瑾知道林霖八成是折在凝香手上了,他這會兒算是孤立無援了。
燭火為狂風熄滅,月光森寒,他望着凝香那雙綠幽幽、仿佛跳着兩團鬼火的眸子,渾身的血都涼透了,按住小幾,氣定神閑地看向她,“入畫是你殺的?”
入畫是晚池齋裡的三等婢女,三月前死了。夜裡從紫薇閣上跳了下去,一頭撞在底下的假山上,跌斷了脖子。
凝香擡起眉毛,臉上便如同挂了兩道新月似的,她滿臉的無辜,“我翻大人的書桌被她撞見了,我隻想讓她别叫喚了,是她自己身子骨弱,一口氣沒提上來,把自己活活憋死了。真的不怪香香。”
望見蕭瑾臉上不加掩飾的嫌惡之色,凝香覺得心口被隻小蜜蜂蟄了一口,真是疼死了,臉上的笑霎時沒了,她揚了揚嘴角,還是提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