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月明頹然跌坐回了椅子上。
訾陬奉狼為圖騰,據說老汗王訾阖便是以一當十的神勇。隻不過比其雲郗,訾陬的勇猛熱血似乎天然地帶了些質樸的意味,老汗王在郗煦身上栽了跟頭,訾陬也受了重創,一蹶不振多年。這些局面随着訾沭不斷成長漸漸得到了改善,郗月明對他早有耳聞,今日親眼看到,仍是有些不一樣的感觸。
郗言禦的皇位未必坐得穩當,訾沭的氣魄也不是郗言禦所能比拟的。隻不過,眼下的這幅情景對自己來說,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狼主!狼主!狼主!”
周圍的人還在歡呼。
“狼主是對汗王的别稱,這是訾陬的傳統。”雁兒破罐子破摔,也不擔心會不會被發現身份了,“可敦,這個時候,我們可以去恭喜一下汗王。”
郗月明微微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然而下一刻,她看着正往這邊走的訾沭和被當作戰利品擡過來的雪銀狼,還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可敦。”
訾沭揮手制止了周圍的歡呼聲,行至郗月明面前,輕輕喚了她一聲。
“恭喜汗王。”她如是回答,聲音艱澀,依舊是疏離淡漠。
離的近了,郗月明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是那種劇烈打鬥之後由内而外蔓延出來的氣息,滾燙至極,混合着絲絲血腥氣,帶着股原始般野性難馴的桀骜氣息。
她掩口輕咳兩聲,不自覺地後退了兩步。
“恭喜汗王拿下了這雪銀狼,汗王真是英勇善戰,不愧是我們訾陬最強大的勇士!”
紅色的身影一陣風似的湊了上來,站在了訾沭的另一側:“雪銀狼在草原上可不常見,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呢,它的眼睛和皮毛真的好漂亮!這麼幾匹,可以給汗王添一件狼皮褥子了!”
訾沭自然注意到了郗月明後退的小動作,嘴角的笑意早就淡了下去,漫不經心地聽完這番恭維的話後,他開口道:“你怎麼騎着可敦的馬?”
郗月明這才注意到,紅蓮方才牽着的和後來騎着的那匹馬,體型稍小,卻和訾沭的馬毛色十分相似。
“這……”紅蓮眼神躲閃,“這是可敦讓我騎的!”
“紅蓮!”
不等訾沭開口,一個發絲盡白、拄着手杖的老婦人便厲聲喝止了她。郗月明認出她是初來時向自己遞出花環的人,應當是這個部族的首領。
“汗王恕罪,可敦恕罪。”老婦人彎腰告罪,“紅蓮不懂規矩,誤騎了可敦的馬,是我管教不嚴。請汗王、可敦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懲罰她,可敦的馬也會在進行齋沐之後着人護送回去。”
三言兩語,便是想将事情揭過去的意思。
郗月明并不想多糾纏,一是對“可敦的馬”并沒有多大執念,其次,這個紅蓮若是自小生活在草原,被首領婆婆看着長大的,那麼在她心裡,紅蓮自然是比自己這個可敦重要得多。
“可敦覺得這樣處理好嗎?”
“但是可敦又不會騎馬!”
二人異口同聲,訾沭眯了眯眼,對于自己說話被打斷以及紅蓮所說的話十分不爽:“你說什麼?”
“紅蓮,退下!”老婦人厲聲呵斥。
對上訾沭,她又換上了一副極低的姿态:“汗王恕罪,既然是可敦的馬,想來要處理得讓可敦滿意才行,不知可敦對于方才的提議,意下如何?”
郗月明眉尖微蹙,忽然煩躁。
又是熟悉的萬衆矚目!又是煩人的虛與委蛇!
初來和親的公主或許會謹小慎微,會選擇息事甯人來博一個溫婉賢良的美名。然而郗月明開口卻是:“宰了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令在場衆人蓦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