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沭毫不顧忌地單膝跪在榻側,身量與郗月明持平。寬大溫暖的手緊緊攏着她放在床側的手,源源不斷地傳遞着熱量。
“是不是夢魇了?有沒有事,現在好點了嗎?”
郗月明一動,才發覺自己出了渾身冷汗。情緒太過激動緻使喉嚨一時失聲,她說不出話來,隻得努力動了動手指想告訴訾沭自己沒事。
“雁兒!雁兒,快去請上郎來!”
在一旁候着的雁兒顯然也快要急瘋了,聞言應了一聲,馬不停蹄地就想往外跑。
“别,别去!”
郗月明掙紮着說出這句話,并不想被人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訾沭反應迅速,立刻道:“雁兒,回來!”
郗月明閉目平複着呼吸,聞言倒是松了一口氣,好在訾沭足夠尊重她,沒有非得去請人。
這般想着,就憶起了夢中不顧她反對一意孤行的郗言禦。
訾沭聽到她出聲時,心已經放下了大半,招呼雁兒去倒水後,他側坐在榻上,輕輕攬過郗月明的肩,開始一下下地替她拍背順氣。
郗月明平息片刻,睜開眼睛,望着面前掩不住擔憂神色的男人,輕輕喚道:“汗王。”
訾沭皺眉:“不能說話就别說了。”
郗月明聽出了他話裡的擔憂,也沒有逞強。就這麼倚着他躺着,自然而然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抹了抹眼睛。
訾沭覺得,自己好像攬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适逢雁兒端了水過來,訾沭壓下翻湧的心緒,伸手接過,遞到了她面前。
郗月明就着他的手喝了兩口。
“剛剛聽你一直喊着不要。”訾沭頓了一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接着道,“做了什麼噩夢嗎?”
他沒說出口的是,他聽到的可不隻有“不要”二字,“不嫁”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斟酌良久,終究還是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郗月明早知道會有這一遭,直接搬出母親來搪塞:“嗯,夢到母親了。”
“這樣啊。”訾沭點點頭,沒再追問。
郗月明緩過來後,便傾身往後靠,與他拉開距離:“汗王來這裡可是有什麼事?”
她滿心疲憊,同樣不想這副樣子展現在訾沭面前。目光忽然瞥到臨睡之時放在床邊的小瓷瓶,是鐘大夫交給她的給訾沭塗抹的藥膏,想來應該是為了這個。
“對了,鐘大夫給的藥膏。”郗月明指了指床邊的小瓷瓶,“鐘大夫大概對我們的事不清楚,我不是醫者,塗抹藥膏這事恐怕做的不精細,汗王還是找别人吧。”
“我自己塗。”訾沭接過了小瓷瓶,打斷了她的話,“我自己塗。”
郗月明頓了頓,道:“好。”
訾沭看了看手裡的瓷瓶,又看了看重新閉上眼睛像是要縮回去的郗月明,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或許一切的一切,隻有夢裡的那句“不嫁”才是真的吧。
“邊境的事查到了。”訾沭開口道,“可能和雲郗有關。”
不是可能,就是雲郗做的。郗言禦不知出于什麼目的不想讓月兒來訾陬,明面上不敢做什麼,便選在了她進入訾陬領地的那一刻,好洗去嫌疑。若不是自己及時趕到,當時隻有訾晉在,兩邊難以同時顧及,怕是真會讓他得逞。
若放在之前,他定然不會猶豫,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可現在郗月明來了,她畢竟是雲郗的公主,訾沭也不想因為這些事惹她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