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郗皇宮。
皇帝寝宮之外,烏泱泱地跪了一地的人,個個口中高呼着娘娘息怒。陳玉容被擋在宮門外,看着仿佛永遠不會為自己打開的那扇門,眸中似有怒火正熊熊燃燒。
“娘娘恕罪,皇上吩咐了不準任何人出入寝宮,奴才們隻是聽命行事,還請娘娘不要讓奴才們為難。”
“不準任何人出入?那每日灑掃的宮婢呢,她們都能進去,偏偏本宮進不得?”
回話的太監一僵,不知該如何接口。畢竟,他也沒想到皇後娘娘竟然會将自己跟宮婢放在一起,自降身份。
“皇上人呢?”
太監一激靈,立刻答道:“回娘娘的話,這個時辰,皇上應當是同太後娘娘去見太昭儀了,商議大公主的婚事。”
婚事……
不提這兩個字還好,一提起婚事,陳玉容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本以為自己一朝成為雲郗皇後,先不說從前有龃龉的郗華容郗月明,單說同等身份的其他士族小姐,總得在她們面前揚眉吐氣吧?可誰知郗言禦竟然以即位之初國庫空虛為由,僅用一頂小轎就将自己擡進了宮!
父親他們顧及着家國大事,讓自己忍,可那些人在背後是怎麼嘲諷自己的,陳玉容每每想起都覺得氣憤。
她也曾勸過自己,排場什麼的不重要,自己已經成為了雲郗皇後,大權在手,就别計較這些了。可看看眼下這情形、看看郗言禦是怎麼對待自己的!
說什麼國庫空虛,可他給郗月明的陪嫁卻一點都不含糊。郗月明嫁的不過是個偏遠之地的蠻人,那蠻人過個生辰他都備了一衆寶物千裡迢迢地送去,現在又為了郗如璧的婚事親自去籌備,自己卻連個寝宮的門都進不去?
再怎麼說,她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雲郗的皇後啊!
陳玉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讓、開!”
“還請娘娘體恤。”太監長跪不起,很是惶恐的模樣,卻依然不退半步。
陳玉容隻覺得怒氣陣陣上湧,自己身為中宮皇後,今日進不了這個門,明日在宮中還有什麼威嚴可說?
她直接擡腳踹在了太監的心窩處!
一衆宮女太監都十分驚詫,好像怎麼也沒想到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會直接動粗,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滿了畏懼。陳玉容微微仰頭,倒是有些享受被這樣的目光注視。
“你們就在這兒候着,皇上怪罪下來,直接說是本宮硬闖便可。”
周圍一片寂靜,隻有那個被踹的太監壓抑不住的氣音。陳玉容斜睨一眼,頭也不回地推門而入。
先皇晚年時确實度過了一段紙醉金迷的日子,隻不過那些痕迹在郗言禦登基之後就逐漸消失殆盡了。陳玉容步入寝宮,已經看不到最初的玉堂金馬,入目的多是些書卷。
倒是挺符合世人對郗言禦的看法的。
陳玉容扯唇一笑,可惜啊,世人看到的都隻是他的僞裝。
在她成為皇後之後,母親曾進宮探望過,也斟酌着透露了一些事情。比如,簡陋的大婚很有可能是皇上對陳家的警告,對郗如璧的婚事如此看重,則多半是因為她的驸馬出自武将趙家。
當初賢德二妃争儲,趙德妃仰仗母族趙家,幾乎攬盡了所有武将的支持。陳家作為中流武将之家,向來難有出頭之日,若非铤而走險站隊大皇子,也不會成就從龍之功一躍成為國戚。
可陳家畢竟底蘊有限,皇上也絕不會滿足于一個中流武将之家。
當初與訾陬和親時,李昭儀為了保住女兒,不得不求助于趙德妃,趙德妃便為大公主選了趙家子弟做驸馬。婚約既成,皇上隻能派出三公主前往和親。
新帝勢力單薄,和親之事非但折損了三公主這張牌,更重要的是,原本處于中立狀态的李昭儀和大公主,也因這一紙婚約而偏向了趙德妃。
這些時日,郗言禦對大公主的婚事表現出了十足的關心,不知是要撥正傾斜的天平,還是要借機與趙家修好。陳玉容不關心這些,她隻知道,當今皇上、她的夫君,一門心思都放在了别的世家和别的人身上。
母親勸慰她,自古帝王都是這樣,陳家如今的榮耀也不會長久。但不管之後如何,你現在已經先人一步成為皇後了,早日生下嫡長子站穩腳跟才是要緊事。
早日生下嫡長子?
她能告訴母親,除了大婚當日郗言禦應付一般地來了一趟之後,就再也沒來看過她了嗎?
陳玉容滿心怨氣,胡亂翻動着桌案上的奏章。除了訾陬汗王的賀壽禮單、大公主的成親籌備,竟還看到了幾道提議封妃的折子,可把她給氣得不輕。
封妃封妃,立後才多久就封妃!這幫老家夥真是,就差把自家女兒領到皇上面前了吧?
恰在此時,規整肅穆的奏章下方,忽然顯現出一抹亮色。
薄粉色的卷軸與奏章格外不同,像是畫卷。陳玉容手上一頓,下意識就覺得是那些人随奏章呈上的美人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