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全然不解,怎麼就莫名其妙對眼前的新婦這麼嚴苛。
舉了約麼一盞茶功夫的胳膊,此時已經酸澀難耐,就在她打算就此暈厥在地,躲過這一劫時,燕綏單手托住即将傾斜的茶盞,兩人的手在茶盞下觸到一起,陶夭夭如避火蛇般縮回手,手指冰涼,似屋外風雪料峭,不,更甚。
頃刻間直逼心窩,冰封了她整個前路。
恭恭敬敬阖手行禮,最終還是将這套禮儀做完。之後便眉目低垂,不去看他,掩下眼裡的情緒。
燕逸之将她扶起。
相較于她,燕綏的神色過分平靜淡然,目光自然落了過來,在燕逸之扶住她的手上停了一息,又移開了目光,好似方才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飲過新婦的茶,照例要見禮。燕綏拿起一個紫匣遞給她,陶夭夭雙手再次擎起接過,極輕的一個匣子,真不知道裡面會是什麼,甚至是一根手指頭、一顆帶血的牙、一個焦黃的人肉片都有可能。
“謝二叔。”轉身不動聲色地将匣子交給身後的翠竹。
沒有注意到,當她喊出“二叔”兩字時,燕綏深沉的眼眸裡,那抹嗜血的玩味,一閃而過。
就在此時,燕綏再次開口,聲音清淡,毫無波瀾,辨不出情愫,“不打開看看?”
陶夭夭不停砰砰跳的心口忽然窒了一息,她視線落在手裡的匣子上,整個人都是懵的。
三老爺這時也興緻盎然道,“是呀,快看看二哥送了你什麼。”他純屬好奇,但對于陶夭夭而言,不管是什麼都是緻命的,因為燕綏不會無緣無故選個東西送,那個東西,極有可能與别院有關,而那裡,是她不想觸及的黑暗與痛楚。
翠竹不知那段過往,卻隻看出自家姑娘的踟蹰猶豫,主動接過匣子打開,索性替姑娘看。
“是一條紅絲绫。”翠竹也聽過關于二老爺的一些駭人的事,以為匣子裡會是什麼吓人或奇特之物呢,原來是條普通的綁頭發的絲帶。
藏在寬袖裡的手緩緩收緊,一記重錘悶在胸口,如若不是燕逸之扶着她的手沒松開,此時她怕要身體支撐不住徹底癱軟在地。
他定是知道自己把之前的紅絲绫燒掉了,這是示警還是……
她終是逃不過的。
那條紅絲绫,系上了,終究是解不開的。
就像他在情意纏綿時無數次在她耳邊呢喃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屈服于我,不要反抗,我不會弄疼你的。”
耳根不是發燙,而是徹骨的寒。
衆人遞着眼睛,好奇地往這看,翠竹想拿起展示給衆人,被陶夭夭搶先一步拿出來,因為她知道,他的東西,不是任何人能動的,如若未經同意動了,斷手斷腳都有可能。
紅絲绫被扯動,發出“叮當”的響聲,清脆悅耳。
當場卻有兩三人臉色驟變,一直昏沉似睡的太奶睜開眼,眼中是看不懂的鋒利。大奶奶田氏則面色很沉,大喜的日子,他拿出這樣的舊物,又想做什麼!
由于太過于恐懼和厭惡,陶夭夭沒有發覺,這條紅絲绫與先前的不同,除了紅色的暗紋外,兩端還有黃色的花紋,各挂着一顆小巧的黃色鈴铛。
雙手已經不受控地顫抖,陶夭夭壓着最後一絲沉靜清醒把紅絲绫放回去,合上匣子那刻,壓在她胸口的那塊巨石才緩緩挪開道縫。
剩下的流程很順利,拜完三老爺和大爺後,他們便坐下等小輩行禮。待到一切結束,大奶奶田氏張羅衆人,“都入席吧。”
大奶奶這樣說了,可剛站起來的一屋子人誰也沒挪動。隻有太奶往後廳走,“我累了,你們玩吧。”
大老爺做了個“請”的姿勢,邀燕綏同行,“二弟,難得在府上吃飯,入席吧!”
燕綏穿過堂廳,同大老爺一直走到上首,待到兩人坐下,燕綏目光一掃環顧屋内,道,“都坐吧。”
燕逸之輕輕将手覆在陶夭夭手背上拉她入席,卻驚訝發現陶夭夭的手冰得驚人,再看她的臉色,慘白如雪。
“哪裡不舒服嗎?”燕逸之低聲問候。
陶夭夭如夢初醒般眼睫劇烈地顫了一下,她邁開步,卻不小心碰倒柱子邊一個高腳幾,上面的白玉花瓶掉落,碎成拼不起的一片又一片。
似是她的過往,再也變不成白璧無瑕的模樣。
陶夭夭發出輕輕的驚呼,眼前籠下一段陰影,已經落座的燕綏,轉瞬之間,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