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響箭劃破了空氣,貫穿了陶夭夭眼前大漢的胸膛。
剛才的千鈞一發、危在旦夕,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就在陶夭夭沒注意到眼前之人時,那個準備刺殺她的大漢就倒在了血泊裡,氣絕身亡。
陶夭夭被突如其來的血腥吓了一跳,擡頭時,那經年記憶裡的楚楚可憐又映在眼前,燕綏單手牽着缰繩,身體側下馬鞍,将陶夭夭撈起坐在馬背上,策馬而走。
他一記殺紅的眼刀扔到街角處,初一後脊莫名滾過一絲寒意,心下已是驚濤駭浪。
“食盒。”陶夭夭驚魂初定後,坐在馬背上,張口最先吐出的卻是這句話。
燕綏眼眸中再暴虐的情緒,也被這兩個字驅得煙消雲散,紅唇一勾,“自己的小命都快沒了,還在意食盒。”
陶夭夭嘟起小嘴,臉色泛白,卻忙着開玩笑,“就是因為送食盒,差點丢了小命。”
她看着路上很多人,扭動着身體,“快放我下來,路上人多。”
燕綏沒有執拗,到了馬車旁,就将她放下,看她上馬車,派十五送她回府。
自己接着策馬往城外奔去。
——
端午前一日,院子裡做了許多香包,裡面裝着驅蟲避禍的藥草。
陳婆子拿着一個到陶夭夭面前,“夫人,你瞧着這個怎麼樣?”
陶夭夭在看醫書,看到那個荷包,視線從醫書後露出一點,敷衍道,“不錯。”
她見夫人不是很在意,又往前湊了湊,“夫人,那日我聽馬夫說,你在路上差點遇到危險,是二老爺救了您,您要不要送個荷包過去以表感謝。”
翠竹聞言,沖上去一把奪過陳婆子手裡的荷包,“荷包哪裡是說送就送的。你這是要置夫人于何地。”
陳婆子拍掉她的手,“你懂什麼,平常自然是不行,可是端午荷包是尋常物,何況,這又不是夫人自己繡的。”
兩人吵着,陶夭夭擱下書坐起來,“我可沒有那麼好的繡工。”
她接過荷包,“說起來也是,的确要回個禮。”
翠竹沒再說什麼,因為她看到陶夭夭杏眼眨眨,嘴角勾起一角,知道自家夫人這又是有什麼算計了。
“不過,荷包裡光這些草藥可不行,再取些白薇過來。”
翠竹不解,“夫人為什麼放白薇?它的味道不好聞,而且,端午的荷包裡不興送這個。”
“但是适合二老爺。”
貴妃榻上,風吹亂了書頁,翻開的那頁絕版藥典上,寫着:流光草與星砂半夏相斥,令與白薇、苦果一齊食用,乃劇毒之物。
流光草已經用了,接下來是白薇,在接下來……
——
端午節一大早,聽說燕綏回府了,陶夭夭拿着荷包往他的院子裡走去。
還沒摸到門邊,就聽見院子裡一下一下的悶響,似是什麼撞擊的聲音。
一腳踏進屋門,就看見院子裡血淋淋的場景,初一跪在屋門前,兩個小厮拿着手腕粗的大棒子,一下下打着初一的脊背,初一褪了外袍,隻剩一件白色中衣,一道一道的血痕交織盤旋在他背上。
這一腳好似一下子重新踏進了别院,陶夭夭站在院門口緩緩了神,好似覺得心底壓着的夢魇不知何時被陽光雨露驅散,那種禁锢的、黑暗的、不堪的過去正一點點消逝。
她邁出一步,腳步穩健,
再邁出一步,脊背依舊挺直,
再邁出一步,白皙如玉的手指輕輕的搭在隆起的肚皮上,
在推開屋門前,眉宇間的麗色讓漸熱的日光都仿佛柔和起來。
“夭夭姑娘。”十五掐在最後的時刻,央求陶夭夭,“能不能求求情?”
陶夭夭看眼面無表情的初一,再看看焦急的十五,輕輕點點頭。
緊閉的殿裡,又是另一副光景,燕綏褪了上衣,胳膊上有道刀傷,正往外流着血,逼仄的室内讓血腥味愈加濃郁。
見陶夭夭進門,燕綏含着磁性的嗓音率先開口,“來的正好,過來幫我上藥。”
陶夭夭将荷包放回去,繞到燕綏身邊,伸手等着他拿着的藥瓶掉到自己手裡。
燕綏被這個小動作逗笑了,“想和我避嫌,就不應該拿着荷包單獨到我院子裡。”說着重重地把藥瓶放到她的手心。
陶夭夭挖出一點藥膏,抹在傷處,傷口皮肉外翻,像一條蜿蜒的蜈蚣,“我自有辦法搪塞過去。”
她的目光也同時落在他的脊背上,遍布整個背的傷口,似是杖責與鞭刑混雜的痕迹,雖然有的已經結疤,但一眼望去,比初一受的傷還要猙獰駭人。
她收了視線,就當沒看見,别院那麼長的時間,已經養成了不問不聽不看的習慣。
這刀傷無非是出去做什麼的時候受了傷,或者被人算計暗殺。而脊背上的這些,誰能有這麼大能耐讓他受罰?是晉王還是官家?她現在不能确定。
“荷包呢?拿來。”
就在陶夭夭失神的片刻功夫,燕綏伸手過來。
他沒有即刻穿衣,因為他并不覺得這樣面對她沒有什麼不對。甚至堂而皇之地正過身子。
陶夭夭一樣沒有即刻偏開視線,她已經不是嬌滴滴的小姑娘了,沒什麼可避諱的。
她沒有多說什麼,從袖袍中拿出荷包遞給他,“指揮使大人可真是手眼通天啊,我院子裡的事,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自從上次鄭國公府那次後,陶夭夭已經知道她身邊有燕綏身邊的眼線,這也是他的做事風格,在他心目中,她一日是他豢養的,這輩子都逃不脫。
燕綏接過荷包,看着上面敷衍的幾針,“這是你繡的?”
“是呀。”
“下人繡的荷花包呢?要謝人總要用個像樣的東西吧。”話雖這麼說,燕綏還是把荷包攥在手裡,指尖一遍遍撫過那個歪歪扭扭的“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