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烨猛然坐起來,險些撞到什麼東西,那人哎喲一聲,拉開距離。
鐘烨喘息着,他已經回到了歇息的房間,身下是床,催動玉印的代價實在太大,骨頭縫裡都隐隐作痛,遍身經絡發軟,使不上勁。腰裡有硬物硌着骨頭,無疑是玉印。
他用力眨了眨眼,看向床邊,下人手裡端着差點被他撞灑的雞湯,神色擔憂:“鐘先生,怎麼了?您臉色不好,是還沒休息夠嗎?”
說着将熱騰騰的雞湯遞過來:“廚房剛炖好的,您先喝着,我去叫醫生來。”
鐘烨腦子還發暈,端着香噴噴的雞湯發愣,忽然心頭一跳,既然白鬼能制造夢中幻境,會不會在他這裡受挫後,去對王意山下手?
他立即出聲叫道:“等一等!我——”
剩下的話卻說不出來了。
下人回過頭,臉是一團黑色的霧氣。
“怎麼了?鐘先生?”
鐘烨反應快,反手扔開那碗雞湯,幾乎是碗脫手的同時,湯成了黑色鬼氣,僅差一點就碰到了他的皮膚。
下人的臉融化了,淌落的黑水還未落地就成了糾纏的鬼氣,舞動着沖他過來,鐘烨不顧身體不适,現在形勢也不允許他有修整的時間,翻身滾下床,同時甩出一張定身符箓,正中下人腦門。
下人不動了,隻有滲出的鬼氣像垂死的動物一樣微微動彈,鐘烨甩過去一張雷符,将他打了個四分五裂。
一邊在心裡尋思,看來,和上次一樣,他掉進了一個多層幻境,剛才破掉的幻境隻是一層。
摸摸身上,桃木劍、符箓和法印都在,顯然,在夢境之外的幻境,白鬼無法屏蔽他的法器。
但形勢依舊不利于他。
如果将白鬼的幻境看作一個陣法,想要破壞陣法,必須破壞陣眼,譬如之前幾次幻境裡的元玉、王意山、鐘知行、自己,現在打散“下人”,可幻境沒有消失,說明這不是陣眼。
偌大一個幻境,怎麼能找到真正的陣眼?
況且這裡是白鬼的地盤,危機四伏,他又已經身心疲憊,哪一步邁錯,都會萬劫不複。
但有一點令他欣慰:這個幻境裡,鬼氣明顯減弱了。
白鬼又不是永動機,三番五次制造幻境來迷惑他,一次比前一次消耗的鬼氣隻會多不會少,尤其是剛剛的夢境,一看就是下了血本,如果不是沒料到他藏了一手,肯定就得逞了。
現在擺在鐘烨面前的難題是,出去,還是待在房間裡?
出去,危險很大,但留在這裡,也未必安全。
鐘烨考慮片刻,最終選擇了後者。
據之前情景推測,白鬼單純維持幻境會消耗鬼氣,不然完全可以将他永遠困在幻境裡,而不是數次化形來殺他,又容易暴露又消耗大量鬼氣;既然如此,隻要他穩如泰山,白鬼遲早會按捺不住,主動出擊。
鐘烨亮出桃木劍,圍繞自己劃了一圈,立即形成一個半透明的護罩,他将木劍插在地上,正要閉目養神,屋門被人輕輕地敲響。
這麼快就耐不住了?
他沒有出聲。
門外傳來嘶啞的嗓音,每說一個字都十分滞澀,仿佛嗓子眼裡塞滿了瘀血:“小崽子,别躲了,出來和我談談。”
白鬼。
不是化形成任何人的嗓音,而是他自身的嗓音。
鐘烨沒有動,他知道一扇門根本攔不住白鬼。
果然,得不到回答,外面沉默了一會兒後,紅木門開始發黑,黑氣直接透過門扇,在屋内凝聚成了白鬼,虛白的長衣拖在地闆上,水墨臉盤正正地對着他。
比起第一次見面,他身上的鬼氣淡了許多。
鐘烨繃緊了肌肉,沒有先發制人。他的狀态也不好,不能再白白耗力。
白鬼道:“不愧是鐘家的種,你真難殺啊。”
鐘烨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