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烨轉頭看向跳到地上滿臉無謂的小黑:“你也是,天天欺負它幹什麼?”
緬因貓生前死于一場飛來橫禍,怨氣比較重,當初淨化也頗費力氣,是家裡貓狗中最難管的。體格最大的小灰也不敢惹它。
小灰自知理虧,灰溜溜地溜走了;小黑給他面子,暫時休戰,昂首闊步地出去了。
鐘烨見元玉坐在床邊,手機屏幕亮亮的,過去低頭看了一眼,桌面滿滿當當,塞滿了各種見過的沒見過的app。
他挑眉道:“這麼好心,無償幫人家刷下載量。”
又轉念一想,元玉哪裡明白什麼是下載,應該是誤觸的,話鋒一轉:“剛才挺好的,知道給我發消息,表揚。”
他在離元玉有一小段距離的位置坐下,伸出一隻手,元玉把手機遞給他,這麼微小的動作,屏幕彈出一串彈窗廣告,争先恐後,一個蓋過一個,他一邊挨個關閉,返回桌面删除,一邊道:“明天我要出去一趟,順利的話,後天就能回來,你一個人在家裡行嗎?”
元玉點頭。
鐘烨歎氣:“但我不放心,我害怕你整出點幺蛾子,比如把樓沖了,我一回來就被抓到牢裡去了。”
元玉漠不關心:“哦。“
“這麼冷漠啊。你應該問我那怎麼辦,我就可以對你說,明天跟我一起去吧。但你不問,所以隻能我主動說了: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元玉望着貓貓狗狗:“它們呢?”
“不用管,它們可比你省心多了。”
元玉甩了下尾巴,可能代表威脅。
鐘烨注意到那白蝴蝶結不見了:“自己解掉了?”
元玉沒說話,本來安靜躺平的三花心虛地站起來跑走了。
不打自招。
鐘烨對他尾巴努了下頭:“沒好可不能亂拆,到時候遭罪的是你自己。”
“好了。”
元玉又自如地擺動了下尾巴,忽而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太言聽計從了,扭頭不理他了。
但元玉不能永遠不理他,因為很快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家裡隻有一張能睡的床。
家裡的貓貓狗狗共用一個窩,雖人們常說貓狗水火不容,但鐘烨養的這四隻之前作為同根同源的鬼,對彼此包容性極強,除了小灰總被小黑緬因貓毆打,很少起其他摩擦。
鐘烨長久獨居,平日也無親戚朋友往來,租的房雖是兩室一廳,但次卧長久不用,堆滿雜物,他進了次卧,看着床鋪上滿滿當當的東西直犯頭疼,這一時半會兒肯定是收拾不出來的。
于是回到卧室,倚在門口問元玉:“今晚願意和我一起睡嗎?”
元玉蹙眉:“不願意。”
鐘烨攤手:“不願意也得願意,除非你想去睡大街。委屈你,擠一擠。”
由于沒有别的辦法,最後兩人還是在一張床上了。
元玉表情如常,但尾尖無意識地點着身下被褥,像在數着什麼。
鐘烨看着好笑,随口逗他:“我問你個腦筋急轉彎:一隻鴨子煮熟了,你猜哪個部位最硬?”
元玉思考幾秒:“骨頭。”
鐘烨沖他豎起一根手指:“不是,是嘴。”
“為何?”
“因為死鴨子嘴硬。”
但元玉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作為一條和社會脫節的青龍,理解這些對他來說還是太有難度了,就不明所以地問:“然後呢?”
講笑話最絕望的事情就是聽笑話的人沒有理解到你的笑點,鐘烨隻好解釋道:“我說你嘴硬。”
元玉仍在糾結細節:“我是龍,不是死鴨子。”
鐘烨無奈:看來和他講笑話不是一個很好的消遣方式。
正好也有點困了,他伸個懶腰,直接往床上一躺,仰頭看天花闆,元玉在另一邊躺下,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闆,鐘烨察覺到他肌肉緊繃,随口問:“怎麼這麼緊張?你跟你朋友睡一起的時候也這樣嗎?”
“沒有,在我們的種族,同榻而眠是一種過于親密的行為,朋友之間也不會這樣。除去有血緣關系,隻有……”
元玉沒說完,别過頭去。
僅是看這副樣子,鐘烨也知道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麼,道:“那你們要求也太苛刻了,萬一空間不夠,難道要一個睡床上一個睡地上嗎?不得打起來啊?我們這就寬松多了,哪怕是兩個互不相識的人,也不是不能拼床睡一晚。行了,我關燈了,早睡。”
他伸手按滅床頭小燈,吧嗒一下,屋子籠罩在朦胧的夜色裡。
可能是白天活動量不多,睡意稀薄,加上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鐘烨躺了一會兒,左右睡不着,翻身坐起,想去拉窗簾,不料元玉驟然坐起,扭頭看他:“你幹什麼?”
“我拉窗簾,你慌什麼。”
元玉沉默了,在這沉默中,鐘烨拉了窗簾,兩個人的身形都被黑暗包圍。
鐘烨沒有立即躺回去,而是意識到什麼一樣,坐在靠窗的床側,盯着元玉的眼睛看,冷不丁道:“你害怕我?”
元玉别開眼躺了下去:“我睡覺了。”
“你先别睡。”
鐘烨心裡有了一種異樣感,一種好心被人誤解為惡意的不滿,他突然覺得今晚必須搞清這件事情,剛往前靠了一點,元玉倏忽坐起,兩個人離得很近,幾乎鼻尖相抵。
元玉再次率先移開眼。
鐘烨将一隻手壓在他肩膀上,一字一頓地問:“你怕我?”
元玉沒有回答。
鐘烨問:“你覺得一個存心害你的人,會把你撿到家裡來這樣對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害你?我哪裡給了你這種暗示?”
元玉道:“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