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松呢?”
元玉轉眼看他,眼神複雜非常,戒備、冷淡、心虛、執拗,矛盾地混在一起,他道:“我不知道。”
一條受傷虛弱靈氣匮乏的龍,說出這四個字,也許意味着威脅,也許意味着順從。
“…行。”
最後還是鐘烨退步,松了手,靜靜地躺回去。
心裡還翻湧着一股奇怪的情緒,他從未見過元玉這樣油鹽不進的人,實在有點可氣,但轉念一想,又覺得無可厚非,元玉畢竟隻是一條龍,還剛被疑似天師的人重傷,對他心存戒備是情理之中。
自己也真是奇怪,元玉一沒放什麼狠話,二沒做過激舉動,反倒是他有些咄咄逼人。
鐘烨将其歸結于自己長久獨居,不擅長與人交流的原因。
元玉安靜地獨坐,垂着眼簾,并不說話,鐘烨猜他心底不習慣和自己一起,很好心地起身離開:“你在這吧,我去沙發睡。”
離開房間的瞬間,身後傳來輕微卻真切的聲音:“抱歉。”
鐘烨頓了一下,沒有回頭:“沒事。”
然後關上門。
客廳裡,蜷在茶幾旁的小灰被吵醒,擡起朦胧睡眼,尾巴搖了兩下,又埋頭呼呼大睡。
鐘烨摸它的腦袋:“怎麼不去窩裡?”
小灰正困,嘴裡含糊不清地嗚噜兩聲,頭也不擡。
可能是被小黑趕出來了。
鐘烨笑道:“你白長這麼大個兒了。”
他以為自己會失眠,結果沒有,一覺到天亮,七點的鬧鐘響起時,腦子還沉浸在夢鄉裡,甚至沒意識到身體不在床上,一翻身差點從沙發滾到地闆上。
不多時,聽得主卧裡一陣響聲,元玉拉開門出來,走近他身邊,神色有些凝重。
鐘烨正在餐桌前忙着泡豆奶粉,他一向心大,見元玉如此,才想起昨夜的小插曲,便問:“還記仇啊?”
元玉答:“沒有。”
但不走開。
鐘烨放下熱水壺,道:“是想說點什麼?”
元玉垂下眼:“不想。”
但他的表情像是真想說點什麼但最終不知為何咽回去了。
鐘烨道:“不想就不想,來吃飯。”
吃過早飯,看天氣預報說本市小幅度降溫,鐘烨裹了羽絨服,正在琢磨要不要戴圍巾,一眼看見龍角和龍尾都隐藏好的元玉,站在玄關處,隻穿了月白中衣,衣服薄得令人發指。
“......”
雖然龍大抵不怕寒冷,穿這麼少很正常,但觀感還是好奇怪。
最後他從自己衣櫃裡翻出一件大衣,連同圍巾團成一團,扔進元玉懷裡:“穿上。”
魚骨村,一個坐落于山中的普通小村莊,樹木環繞,村口有一塊年頭很久的石碑,上刻“魚骨村”三個繁體字。
昨晚見過的大叔身後帶了幾人,都衣着樸實,站在石碑那裡等候,見了他和元玉,忙不疊迎上來。
大叔有些拘謹,伸出手,沒等握上就收了回去:“道長好,俺叫周大雲,土生土長的村裡人,這麼大老遠跑一趟真麻煩你。身後這位是?”
“我朋友。”
大叔連忙點頭:“好,謝謝你倆。快先來歇歇,吃頓飯,俺們這小地方,也沒什麼珍奇吃食……”
“不必,我時間不多,早解決完了早走。”鐘烨開門見山,“昨天你說的鬧鬼,具體是指在村子哪裡?”
“哪裡都有,但後面那塊頻率高一些。”
順着周大雲指示的方向看去,隻見到被層層屋檐遮蓋住的樹木。
“一到晚上就見鬼,大家都不敢出門了。”
旁邊那幾人也七嘴八舌:
“是啊是啊,我姑娘前幾天出去,說撞見會說話的黃皮子,老吓人了。”
“真的,道長,可不是俺們诳你,大雲他侄子現在還沒清醒呢。”
“道長你神通廣大,可得幫幫我們呀。”
鐘烨不語,在周大雲的帶領下,繞着村落來回走了一圈,除了此地風水不太好,沒有得出其他結論。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方村莊都極為普通,他又問頻繁撞鬼之前有沒有什麼詭異的人來過或事發生過,得到的回答都是沒有。
看來,問題不在村莊本身。
可往外延伸的方面那就多了,一時半會無法準确做出判斷。
此時不過下午四點,還算白天,不到鬼魂猖獗的時辰。隻能等晚上出來轉一圈再下論斷了。
鐘烨想起周大雲口中發瘋的侄子,提出想去看看。也許從活人身上,能得知更有價值的信息。
周大雲正愁怎麼委婉地提出這件事,連忙一口答應下來,帶他來到一扇有些褪色的朱紅大門前,敲了幾下,喊道:“姐,俺帶道士來了!”
吱呀,大門應聲而開,開門的是個中年女人,面容憔悴枯槁,見到他們,眼裡微微有了一點光。
“姐,這就是我找的道長,你有什麼事都給他說。”周大雲用眼神示意屋内,壓低聲音道,“二子睡着了?”
女人歎道:“剛剛睡下。這幾日一直大喊大叫,周圍街坊鄰居都有意見了。”
話音未落,聽見屋内傳來吱呀吱呀床闆搖晃的聲音,緊接着一個尖叫的男聲刺穿耳膜:“啊啊啊啊啊!走開,從我這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