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烨以為是女孩頭追來了,鬼曉生神色卻先一變,跟見了貓的老鼠,也顧不上向鐘烨要報酬,腳下抹油溜之大吉,追趕的鬼看也不看鐘烨,宛如一陣旋風從他身邊刮過,嘴裡叫喊不絕:
“就這個騙子!前天騙了我三挂紙錢!”
“抓住他!去衙門定罪!”
鬼曉生跑得比兔子還快,一眨眼沒了蹤影,追趕的鬼邊罵罵咧咧,邊分頭找去了。
沒人在意鐘烨,他便按照鬼曉生所說,一路向西,果然來到一處小鎮。
鬼域小鎮與人間相仿,石磚街道被踩得得發亮,兩側樓閣樹立,前方還有招搖的酒旗。
街道上來回穿梭着各種鬼,服飾不同,從古到今都能湊齊,有騎着三輪叫賣的馬褂浮屍,衣衫褴褛的獨眼孩童,也有一身西裝面色死灰的現代社畜。
這裡鬼氣比最初來的那條街道還濃幾分,鐘烨尚能抵擋住,可腕上傳來鱗片粗糙的摩擦感。
鐘烨隐蔽地将另一隻手伸入袖子,摸到了熟悉的冰冷,小龍的尾巴纏上了他的手指。
指尖傳來輕微的噬咬痛感。
鐘烨猜元玉此時是被鬼氣驚醒,神志未必清醒,處于龍形也無法回答問題,于是放任他咬。
小龍不知為何逐漸收緊,沒輕沒重,簡直是想絞斷他的骨頭,鐘烨不輕不重地用手抵它一下,示意輕點。
但小龍沒有放松,反而越纏越緊,不知是不是相貼太緊的原因,鐘烨發覺它的體溫在增長,甚至,一絲絲純淨的靈氣從袖中溢流出來。
不好。
萬一在鬼域暴露身份,就糟糕透頂了。
鐘烨抵開小龍的頭,阻止它繼續吮吸,同時加快腳步,一頭紮進一旁黑漆漆的小巷子。
幸虧他動作快,也幸虧街上鬼多氣亂,直到沖進巷子深處,黑暗吞噬了一切,身後才傳來如夢初醒般的驚歎:
“哎……這是什麼味?”
“誰的鬼氣嗎……?”
“哪裡,哪裡有?有什麼?”
聲音随着距離拉遠而逐漸小去,最後隻模糊聽得一句:
“沒了沒了,聞錯了吧……”
與此同時,袖中的小龍一反常态躁動不安,鐘烨合上袖口不讓它出來,它就在裡面到處悶頭亂撞,發現出不去,就張口亂咬。
鐘烨無奈道:“…祖宗,找個安全地方再放你出來。”
奈何小龍實在鬧騰,隻好松了袖口,讓它纏到自己手上。
誰知,小龍體型猛然暴漲,瞬間化回人形,鐘烨沒料到元玉整這出,倉促之下撞到身後的牆,一聲悶響,後背抵上牆,未及開口,洶湧的威壓劈頭壓下來。
遠處模糊的市井喧嚣聲如背景音,巷子裡黑暗無人,沒有一點光源,隻有元玉眼睛裡暗流湧動,閃着冰藍色的光,如同海底湧動的潮流。
他壓在鐘烨身上,像對待試圖逃脫的獵物那樣按住他的肩膀,低頭咬住頸側,帶有血腥味的海鹽氣息濃郁起來。
龍尾迅速顯現,流光溢彩,粗暴地擦過地面石磚,兩人被揚起的塵霧籠罩。鐘烨聽到他沉重又急促的喘息。
這是…失去理智了?
牙尖刺破了皮膚,随着天師的血液渡入口中,元玉體溫急劇升高,幾乎和鐘烨達到了一個溫度,鐘烨輕拍他後頸,試圖勸說:“你屬龍的還是屬狗的……松開,聽話。”
元玉非但不松,反而咬得更用力,牙尖深深陷進皮肉。
既然如此,沒别的辦法了。
鐘烨在他耳邊低聲道:“你自找的,醒了别賴我。”
說完驟然發力,屈膝一頂對方腰腹,趁元玉瞬間卸力,鉗住他雙臂向後一扭,眨眼間攻守異形,元玉被按在牆上,扭頭擺尾還不消停,鐘烨一手制住他兩腕扣到頭頂,居高臨下道:“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
另一手掐開他的嘴,見那上颚兩枚虎牙比之前長了些,牙尖還殘留着血紅。
“看來,不能喝多啊。”
他隻知道天師血能抵禦鬼氣,卻沒想到龍族喝多了會失控——全天底下估計也沒一個知道的。
又問:“你能變回去嗎?”
元玉聽不懂,扭頭不讓他碰自己的臉,胸膛劇烈起伏,尾巴暴躁地抽打背後磚牆,片片碎磚噼啦啪啦地掉落,弄得煙塵彌漫。
鐘烨又好氣又好笑:“非要把人引過來?”
眼睛則看準元玉龍尾甩動的時機,一膝蓋頂進他兩腿間,正好卡死尾巴運動空間,同時從兜裡掏出一丸藥,要喂給元玉,這藥丸有清心醒神之效,本是他給自己準備的,不知道對不對龍起作用,事到如今,隻好死馬當作活馬醫。
元玉當然不肯乖乖就範,他隻能強行塞進去,然後捂住嘴不讓他吐出來。
心裡則想,如果這招不管用,隻能把元玉打暈帶走,但動靜太大,可能元玉還沒暈,先引來了不該來的人。而且這麼大一個人,也不好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