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玉收手,桃木劍表面流動着一層淺淡的金藍色光澤,熠熠生輝,如陽光下的海洋波浪。
鐘烨再去攥住劍柄,觸感溫涼熨帖,掂一掂,能感受到充沛的靈力在劍中無聲流轉,重量似乎都重了幾分。
他笑道:“我小時候就知道,青龍是世界上最好心的龍,願意幫助我這種藉藉無名的小天師。”
元玉偏開頭:“順手。”
“好好好。”
已經習慣了元玉嘴硬,鐘烨應了兩聲,擡頭看牆上的鐘表,時針剛好指在九和十中間。
他道:“早點休息,我去洗漱。”
元玉道:“嗯。”
等鐘烨濕着頭發從衛生間出來,正好十點,元玉站在陽台上,仰頭看着月亮,發梢凝着微光,冷白色與淡青色交纏成輝。
“在幹什麼?”
元玉應聲回頭。
“修煉。月光裡有靈氣。”
“别忙了,去洗個澡,不然晚上怎麼睡覺。水給你放好了,一會兒涼了。”
元玉疑惑:“我嗎?”
“不然呢?”
“我是龍。”
神獸靈力純淨,可保自身純淨,無需定期沐浴。
鐘烨才想起這一層,道:“…但我放好水了。”
元玉猶豫一瞬,答應下來:“好。”
他進了衛生間,片刻靜默後,傳出窸窸窣窣的水聲。
鐘烨從抽屜裡取出吹風機,吹幹頭發後,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沒過多久,聽見浴室裡轟隆一聲,整個人宛如彈簧一般跳起來:“怎麼了!”
除了水落在地闆上的聲音,沒有動靜。
這樣的情況很容易引起鐘烨不好的聯想,他心頭彌漫起不好的預感:“元玉?”
沒有回應。
磨砂玻璃門透出昏黃的燈光,與一團朦胧的靜止人影。
空氣很靜,隻有鐘表輕微而規律的滴答聲。
鐘烨走到門口:“元玉?”
寂靜。
他猛然推開門,在看見浴缸裡完好無缺且剛剛褪下外衣的元玉時,後知後覺,連忙避開眼睛,砰地拉上門:“抱歉!”
潑天飛起的水晚了一拍,全擊在門上,順着玻璃嘩啦啦地流落到地闆上。
鐘烨背靠着門,水擊打門的微顫隔着薄薄一層門闆傳到身上,他卻僵立原地,腦子裡殘留着方才驚鴻一瞥的畫面——浴水的元玉被暖光所照,皮膚白皙得有點透明,肌肉線條柔韌,頭發浸透了水,那層深藍光澤更加明顯,不知是被浴室溫度太高還是其他原因,耳尖發紅,對上視線的瞬間,眼裡含怒。
他這麼木了一會兒,遲遲反應過來自己實在奇怪:元玉也是兩條胳膊兩條腿,無任何奇異之處,他為什麼會揪着這個畫面不放?
這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人在深度思考時很容易做些無意識的機械性動作,鐘烨不知不覺間拿了根鉛筆。
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傳來一聲:“你在寫字嗎?”
他猛然回神,恰對上元玉疑惑的眼神。
一低頭,才看見一根鉛筆被自己削得隻剩半根,卷皮木屑堆成一座小山,下意識蹦出一句:“不是。”
元玉坐到他身邊的空位處。
他剛洗了澡,頭發還濕,順着脊背現出流暢的弧線,發尖緩慢地醞釀着水珠,清香的海鹽氣味随之飄散。他不說話時給人一種安靜而溫順的感覺。
一時誰都沒說話。
鐘烨總覺得有些心不在焉,忽然棄了筆,站起身:“等下,你把頭發吹了,小心着涼。”
元玉看着遞到眼前的吹風機,道:“我不會用。”
“我幫你吧。”
元玉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半晌,點點頭。
鐘烨重新拉開抽屜取出吹風機,按開開關,吹風機刮出呼呼的暖風,他站去元玉身後,撩起對方柔順的頭發,濕透的黑發黏在手上,籠罩着淺淡的深藍色光澤,觸感和它主人的體溫一樣清涼。
鐘烨發愣,明明元玉的頭發很涼,可他的指尖發燙。有什麼詭秘的溫度在冰冷之中産生,突突地往他心頭沖。
許是吹的時間有點久,溫度也有點高,元玉一偏腦袋,幹燥的發絲如綢緞從鐘烨指上滑落,他才猛然回過神來,元玉轉過頭擡眼看他:“你怎麼了?”
能讓元玉主動開口詢問,說明自己狀态确實太古怪了。不是錯覺。——鐘烨腦子裡飄過這句話。
他皺眉,關掉吹風機,道:“我不知道,今晚狀态不對。”
潛意識裡有某種東西在心裡生長,卻難以言表。
沒有了呼呼呼的風聲,氣氛有些尴尬,最後竟是元玉打破了沉默:“我其實,可以用靈力自己弄幹的。”
憑鐘烨的性子,完全可以笑着說一句“故意浪費我電是吧”,但他現在心思紊亂,隻嗯了一聲。
到底哪裡不對勁?
難道是附近有什麼大鬼流離,溢出的鬼氣影響到了自己?
但手腕上的鐘表指針并無異常。
還是說,有什麼能躲避開指針探測的大鬼?
可沒道理他和元玉兩個人都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