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之前的匕首。

小滿聽着他們轉移話題，看到錦衣少年懷裡露出來的木柄有些眼熟，小滿眯了眯眼睛，“你們說的是一把銀色的小刀嗎？那個是我送給他的。”

少年順着小滿視線，按了按胸前，将匕首塞進去，“你的？你如何得到的？”

小滿不肯明說，“這個并不相關，你隻需要知道那個不是煦偷的便是了。”

那個叫午的少年，忽然湊到跟前，附耳說了句話。

聽到午的猜測，打量小滿一下，衣着簡單，但是材質樣式，看起來确實不是貧苦人家子女，終于想起問道：“你是什麼人？”

小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總之不會被輕易拿捏罷了，她居所後還有一隊護衛呢。

于是昂首道：“我姓姜，本地大戶，聽過沒？”

姜姓作為上古姓氏，又有周室封的諸侯，綿延幾百年，這個姓并不稀奇。

但少年像被卡住了脖子，他知道一個人——

大秦相邦呂不韋。

呂氏姜姓。

不止是這片土地的主人，還是他家的主人。

少年一時有點迷茫，随手指向池子那邊，“你去那邊等着吧，會有吏臣來問你的罪責的。”然後扯着跟班就開溜了。

小滿來到水池旁邊，考慮着是把樹皮稭稈都處理了，消除證據，還是等會兒看看到底是什麼罪名？

站沒多久，發現浸漬稭稈那一池子邊緣有點白沫，于是呼喚系統，“系統系統，這是正常的嗎？”

系統：【微生物活動，是正常發酵過程呢。】

不知過了多久，小滿沒等來吏臣，反而等來了揚。

揚看見小滿孤身在水邊發愣，連聲問道：“小主人，你怎麼在這？是誰欺負你了？”

曆史上都說秦國嚴刑酷法，加上她一些所聞，私鬥犯法，釀酒犯法什麼的，似乎處處都很嚴苛。

于是小滿心裡也沒底，帶着點委屈道：

“阿姐，我在那邊山林砍了一些樹枝，樹皮，有人說這個是相邦的财物，我犯了偷竊的罪，要我去服勞役。”

“月兒毋憂，沒有這麼嚴重。山林雖然屬于秦國所有，但是也有民衆依規使用的條例的。”

平民生存不隻種地，還有漁樵獵牧，這些大部分都要采用山川林澤的物産，除了私人領地，沒有明令禁止的。

隻是使用國家的山林，水澤，礦産，需要交納租稅。

還有春季禁止采伐；禁止采集剛發芽的植物和捕捉幼獸、幼鳥，禁獵期禁制捕殺等種種限制。①

漢朝時就算皇家園林的範圍，偶然情況下有的寬容君主也會允許平民取用，隻是這情況在秦朝是不許的。

如果說這是相邦的私産，揚對那些秦律沒那麼清楚，隻是憑借樸素的感情，并不認為子女取用了父親的東西算是偷盜。

何況這些算是秦相邦接收洛邑時，姬夫人的家族作為投誠獻上的資産，隻是可惜姬夫人已經離去，呂不韋在鹹陽沉迷權勢不聞不問，沒有人能護着她留下的血脈。

所以就這麼任人欺負嗎？

揚帶着小滿去找給她們派發柴米的家吏獲，倒要問問周邊的山林她們有沒有權取用。

獲好像已經知道發生的事，一臉為難的讓揚不要與孺子計較。

然後悄悄的說，“這些田宅山林是相邦私屬，除了君侯和夫人親至，沒有人能問罪少主人，不過你們也不要鬧大了，那邊對這不上心，如果讓相邦去裁決，恐怕會被跟前的人蠱惑。”

最後暗暗點明，“季康是家丞衛的兒子，其母兄在相邦門下充任門客，正是風光的時候。”

這邊家丞是家吏之長，按理說還管着她們衣食供應，那邊對方人脈作為門客，可以近水樓台定計獻策，聽起來處處被限制了一頭。

揚看了家吏一眼，倒是清楚這人為什麼提醒自己，畢竟他直接經手小主人衣食也有油水可撈。

無人注意的角落，這邊算是一個脆弱的平衡，這種相安無事，各方都好。

如果出事了，這種直接責任人那肯定是跑不過的。

就像姬夫人之前離開，身邊媵妾近人被叫走，都再無音訊。

少了許多貼身的人，所以才讓幾年前，偶然在人市被姬夫人買下的她照顧小主子。

小滿跟煦跟在後面做個影子聽了全程，小滿不由心神巨震，她的便宜爹，居然真是呂不韋。

她為什麼不姓呂，而且還被扔在這邊，難道是私生女嗎？

不過也好，她也不太想叫一對陌生人父母。

另一邊，家丞衛得到逆子闖禍的消息，簡直想打人。

“豎子，那是君侯家姝，姬夫人的子女，你怎麼如此眼拙……”

君侯的子女，就算不受寵愛也不是他們能随意欺辱的。

他們代管采邑政務，比隸臣妾高一級。君候不在食邑時，家丞之位，某種程度上可比一縣縣令。

可說到底他們還是服務于主人，介于主與仆之間的位置。

“姬夫人？”

姬夫人長久居住在洛陽，與這些呂氏家臣自然會過面。

季康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清麗明媚的女子身影，不由可惜夫人怎麼會有這麼粗俗的女兒？

還好他這傻兒子沒釀成什麼大禍，姬夫人離去，那女童也沒什麼倚仗。

之前姬夫人離開，鹹陽那邊也是不管不顧放任的意思，那就不必去在意。

幾人回到住的院落，走在後面的煦拉了一下小滿，悄聲道：“你送我的匕首被季康搶走了。”

小滿點頭，沒在意他口中送的意思，也沒看到，對方不知道為啥已經羞恥的耳根紅了。

她通過系統查閱了一下，後世考古還原出來的秦律，确實有如果一人偷盜，同住的人也會被連坐的案例。

像季康那種明搶，還聚衆明搶的，不知道夠不夠得着群盜。

煦看着小滿細胳膊細腿的，覺得把人家沒要回的匕首理解為贈送，已經很羞恥了。

如果再讓一個小女孩去讨要，簡直愧為男子。

她沒有反駁那是送給他的。既然送給他，那就是他的了。

人生在世，如果連自己的東西都不能保住，那還有什麼意義？

他跑得快，力氣也大，瞅準時機，未必沒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煦想了一番，最終決定道：“我去想辦法取回來。”

聽見這堅定的語氣，小滿趕忙把注意力從光屏上收回來，拉住對方，“诶，别去硬碰硬。”

從她剛翻到的律法看，這麼貿然去拿回來，那起碼得是擅入他人居室吧？

就算那東西是他們的，有理好像也沒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