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眨眨眼睛,“他去服更役了。那孩子身量夠了,加上最近組織捕蝗,需要人手,一同被征召去縣裡了。”
小滿點點頭,問起另一個事情。
“留下的紅薯種子,沒有分出去嗎?”
聽到這個問題,揚臉色一變,“分出去了一些,隻是其中有些變故。”
小滿看着揚含糊的樣子,追問道:“什麼變故?”
揚沒猶豫多久,組織了一下語言,一邊歸攏着小滿帶回來的東西,一邊道:“你走的那日夜間,院子裡遭了小賊,隻是咱們紅薯窖存在地下,沒被找到。那兩個小賊也被發現,扭送洛陽。”
“後來,大家都覺得鹹陽隻需取走兩窖,便多了個心眼,隻說了這邊三個窖坑的位置,
按您的吩咐,給洛陽城裡送一半的時候,縣丞派人來取走,餘下的分給衆多街坊鄰人,隻是那些種子大都發芽不順。”
揚當時忙碌不堪,隻覺得一切如雲裡霧裡,後面回想起來,隻怕是被人使了壞心。
“打開來看時,裡面已經凍壞了。又将煦存的紅薯種子拉過來,與附近裡莊人将壞的種子換回來,手把手的去教種植。到了三月,還想種植的都墾了些荒地種了下去。”
這時再去想讨個說法,可連跟着紅薯去教授種植方法的兩人,也因為送到洛陽的種子發芽率不好,忙了許久隻種了幾十畝荒地,被擠兌着趕出來了。
小滿心梗了一下,還好損耗都在考慮範圍内,沒想到這邊還能出這種事,“你們沒事就好。”
“我們去洛陽,我倒要問問那些接收的人,近萬斤紅薯種在哪裡了。”
她這幾天禦車在周圍巡看蝗蟲分布時,留意過紅薯種植。
“種紅薯的地方多是零碎地塊或者新開墾荒地,總的算下來一兩千畝,最多種了六千斤,算上損耗也最多不到八千斤。剩下的都去哪裡了?”
最關鍵的是,她從渡口到洛陽,從洛陽到住的地方,除了住的地方附近,很少見到紅薯栽種的痕迹。
揚連忙拉住小滿,“月兒,沒有的。”
“沒有什麼?”
“沒有萬斤。”揚有點不好意思,“我記得儲存的時候,月兒說一窖約有萬斤。縣丞帶人運走了半窖之數,應該不足萬斤。”
然後解釋道:“鹹陽運走兩窖之後,較遠的那個窖藏比這邊的都小些。我等恐不夠種植,便打算這邊的一窖也留下一點。”
“隻是洛陽來的縣吏,并不将覆蓋草木麻藤的保熱之約放在心上,搬出呂……相邦來也無濟于事,搬運之時隻拿了寥寥草莖覆蓋完事。我們便……”
留下的揚等便咬定隻剩這一窖,不肯再給了,所以縣丞隻帶走了一窖的一半。
還真是個機靈鬼啊。
比起讓人端走潑了,肉還是爛自己鍋裡算了。“那剩下的去哪了?”
揚招招手,“月兒跟我來。”
小滿跟着來到原本護院住着的院子,發現這裡原本空置的房子住着五六個婦人小孩。原本沉默的人群,一見人來,都紛紛起身行禮。
小滿握住揚的手,“我記着,我就帶回來了一對吧?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多?”
揚略微俯身,低聲解釋,“主君不知,這些都是逃荒的人。那時護衛們抽調去了鹹陽,便招了這些浮民幫忙耕種,有些不能種的糧食還能吃,便做了口糧。”
“前幾天聽說有的地方大戶,田裡捉蟲子三鬥可以換一鬥粟,那些丈夫們都去了,隻留下這些婦孺。”
這招來的幫工都快比原住民多了吧?
小滿想起去鹹陽時,路上碰到的那些流民,“人多混雜,需得注意安全。”
揚點點頭,“主君放心,那些男子丈夫都在外面耕種,種完紅薯,平時在自己找活路。”
不是重女輕男,隻是第一若有歹意危害程度不同,第二,幾個婦孺不算起眼,雖都是生面孔,但是給人的觀感不一樣,若是一群男子想到這莊裡,裡長也不讓進。
小滿走查過周圍,此時是越冬的蝗蟲長成不久,還沒有多少蟲卵,聚柴焚土。
隻在合适的地方挖坑,布上擋闆紗網,召集人們将蟲子往坑中趕去,最後填埋焚燒。
處理完附近的蟲子,小滿繼續朝更遠的地方查看,偶爾碰見有成隊除蝗的人群,小滿便拿出工具,加入其中。
後來範圍遠了,便索性住在洛陽城裡,每次出行帶上呂府上的護衛,幹活時指揮起來,一起行動。
治蝗時的一些方法細節也很快在洛陽周邊傳播開來。
經過一輪除蟲,蝗蟲密度有所降低,但蟲子是殺不完的,黔首們還是慢慢将重心轉到真正能飽口腹的農事。
現在已經是五月了,該是農忙的時候了,今年收成雖然不佳,但是有比沒有好。
被派遣到洛陽的呂蜴,查探過仙人降世之事,又去看了水泥建造的宮室,與父親去了回報信牍。
回到洛陽,又發現了一些小驚喜,“沒想到小妹對治蝗居然也極有心得,為什麼不曾聽說,小妹在鹹陽向父親進言?”
小滿微微一笑,“吾也是親到田間,才能有的這些心得想法。阿兄,若是想要吾可以整理成冊讓阿兄獻上,隻是需得應我一件事。”
“小妹的想法,我可不敢居功。”呂蜴搖搖手,他知道父親母親對這個小妹的寵愛,他與兄弟已經各自立家,雖然不能承歡膝下。出于對父母的尊敬,對這個小妹也不由重視一二。
“什麼事情說來聽聽。”
“年初之時,吾獻了一些山上的特産運往鹹陽。”
呂蜴應道:“小妹說的可是紅薯?”
“正是。”
“吾去那裡莊看過,幾十畝地就能産出數千鈞的糧食,當真是神奇,不外乎父親如此重視,戰時抽調車船來運。”
“因為這紅薯貧瘠之地也可生長,父親當時給洛陽留下了一半,準備在周邊種植。沒想到有人陽奉陰違,取走紅薯卻任由腐壞!”
那可是幾千斤紅薯,比她一年前兌換出來的還多,就那樣被浪費了!
好心痛。
“阿兄……”
呂蜴冷笑一聲,“有些人膽子真是越發大了。父親的命令也敢違抗。”說着起身喚人備好車馬。
“我們一起去官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