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一片清明,楊淑華放下碗筷,卯足了決心一般。
她要長住宮外。
至于那個泛着龍涎香的後宮,她是半步都不想再踏進去。
她要想個法子讓那老皇帝寵幸别的女子去,自己就負責在宮外逍遙自在。
“喬姑娘,今日本宮同你說這些事,你不會洩露出去吧?”
楊淑華緊緊抓着喬菀的手,喬菀被她長甲刺得生疼,意識到她的激動:“不會的,奴家不喜歡做背後落井下石之人。”
“你不把本宮視作威脅?”
喬菀輕輕搖了搖頭。
她相信赫連時。
再說,如果赫連時那麼容易移情别戀,不愛了也好。
“喬姑娘你的确性子極好。”
楊淑華仰頭歎了一口氣,想起宮中那些難于相與的女人,好久沒看見像喬菀這般恬淡雅緻的女子了。
若是日後能與她做個好友也是極好。
楊淑華起身,臨走之前轉頭深深看了一眼喬菀:“喬姑娘,本宮不想與你争搶赫将軍了,本宮有更想追尋的東西。”
好似空中有一團蒲公英被悄無聲息地吹開了。
帶着遺憾和釋懷。
暗自喜歡這麼多年,她一直在暗處瞧着赫連時,可赫連時從未看過她一眼。
她是楊家将唯一的後代,身為權貴女子,她被送入宮中為妃。
可身為她自己,身為有血性的楊家人,她應當為自己活着。
舞刀弄槍,挑動火樹銀花,做一個肆意灑脫的女将軍。
喬菀追出去,裙間禁步晃動,玉佩和珠鍊碰撞出雜亂聲響。
“娘娘,您要去哪?”
“回宮中處理一些事情。”
瑤琴館外馬車的車轱辘碾出一道長長的痕迹。
楊淑華回宮了。
沒人知道她要做什麼。
臨近晚飯時,赫連時風風火火下馬,大步進了瑤琴館。
掀開重重簾幕,最裡面的雅間傳來喬菀的聲音。
“輕攏,慢撚,然後像這樣,抹複挑。”
“铮!”
琴弦被挑起又落下,劃出一道娓娓動聽的殘音。
喬菀斂眉,一側肩頭的發絲垂下,輕輕撩動着琴弦。
美人如水,煙波袅袅,發亂琴弦無聲勝有聲。
隻相看一眼,赫連時便以為是洛神下凡。
而洛神竟然答應要做他的妻。
何處呦呦鹿鳴,原是他心如鹿撞。
赫連時把雅間規劃的别緻,寬敞古樸,這幾日喬菀接連收留了數十位女子來這裡學琴。
這些女子年紀都在十三四歲左右,正是學琴的最好時候。
隔着最後一道煙色簾子,喬菀着了紫色衣裳在衆女子身邊走動,細心檢查着大家的指法。
赫連時不忍打攪,隻是癡癡望着。
瑤琴館裡的小厮見了也不喊他去吃晚飯。
畢竟琴館人盡皆知,赫将軍是琴館裡的一塊望妻石。
最後一曲教畢,衆女子紛紛離開。
衆女子出來時又看見赫連時,赫連時忙伸手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大家都心照不宣,赫将軍又偷摸欣賞自己夫人呢。
喬菀覺得今日的琴彈得還可以更好一些,打算留下來再彈一曲。
指尖撚動間,七根弦,弦弦寄相思。
她最喜歡彈《長相思》。
因為——
喬菀假裝不經意擡眸,餘光瞧見簾子外站着的男人。
嘴角微微上揚。
此處應隻有兩情相悅之人。
一琴聲婉婉動聽,似流水纏綿頑石,一箫聲铮铮風骨,似竹管悠悠照流水。
弦漸急,箫追随不止。
弦漸緩,箫沉穩托舉。
喬菀指尖放柔,弦松,箫如棉絲聲聲裹。
長相思,聲聲思眼前人,難相思,所愛在身側。
曲畢,赫連時撩開簾子大步流星走了進去。
“今日想本将軍沒?”
喬菀不回答他,一雙笑眼盈盈瞧着赫連時手中的箫。
“将軍今日吹箫不跑了?”
想起先前自己吹了箫就跑的事情,赫連時不好意思笑笑:“還怪我?”
“怎麼,将軍沒有錯嗎?還不讓人怪罪了。”喬菀挑眉。
她拿過赫連時手中的箫,抵住赫連時靠過來的胸膛。
兩人之間隻隔了一隻橫着的,細長的箫。
“想用本将軍的東西攔着本将軍?”赫連時俯身,唇靠的喬菀的更近。
二人呼吸相互可聞。
熱氣擾得喬菀眼睫上下翻動。
她用箫身抵住了赫連時要湊上來的薄唇。
腰肢因為要避開他的侵略彎了又彎。
“呵。”赫連時輕笑,一手托着喬菀,一手撐着喬菀身後的桌。
“本将軍今日很想你。”
說罷,赫連時張嘴,薄唇輕輕掠過喬菀握着箫的手。
似乎有火星子丢到喬菀手上,燃的她臉通紅。
赫連時把擋住唇的箫咬住,幹脆丢到一邊。
“還想怎麼躲?”大手摩挲着喬菀軟下去的腰身,一句句話如同漫天煙火在喬菀腦海中炸開。
一片天明,亮的她腦海裡泛白。
隻剩下男人身上的味道,胸膛裡的暖意,還有——
唇角的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