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仙探知了病人奇經八脈裡被鬼氣滲透較輕的部分,由原辭以純淨仙氣緩慢逼退鬼氣。逼出的鬼氣缭繞在床帳間,醫仙怕被宮主發覺,趕緊施咒封存鬼氣。但這股鬼氣太磅礴,醫仙按下葫蘆浮起瓢,四處漏風。
就在他心如死灰,等着宮主問責時,一道金光湧現,幻化成金鐘罩将鬼氣盡數鎮壓。
醫仙心下感歎,到底是命定之仙,一面對抗病人體内嚣張的鬼氣,一面尚有餘力分神解決外溢的部分。
沒人能想到原辭入宮一年便能修出仙氣,以至于師父沒及時教他如何聚合這股力量。于是仙氣顯現那刻,原辭收不住,仙氣四處彌漫。
周圍的師兄弟在感受到他的仙氣時,便知他必能求道登仙。因為那股仙氣實在太過精純,甚至比師父的氣息更加幹淨。有幸吸收到他的仙氣的人,對仙的理解都有所精進。
醫仙便是受益人之一。他仰望原辭,如同蚍蜉望天。原辭的修行也果然如人們所期待那樣,一路節節攀升。直到三年前,他進入了停滞期。
大師兄着急得覺都睡少了,飯也不香了,四處搜羅靈物給原辭增補。但除了令原辭胖十斤,有損仙姿之外,再無效果。
大師兄喊醫仙給原辭看看,不過醫仙都推脫掉了。醫仙嘛,可不是空有其名,他瞧一眼原辭那笑眼彎彎的樣子,便知是個多情種。人界有讓他放不下的事,他登不了仙。
此刻,醫仙總算等到了原辭等的人。
隻可惜已做了鬼。醫仙心下惋惜。他觀此人,印堂深黑,鼻息全無,渾身遍布如蛛網般的黑絲。這是被鬼氣侵蝕到理智全無,方才會有的症狀。若不是有原辭在,醫仙也不敢做将鬼逆轉回人的事情。
醫仙走神時,原辭已将病人體内的鬼氣全推一遍了,如醫仙所說,隻有少許地方能夠推出。他離開床榻,讓病人小心翼翼地卧下。“醫仙,無法除去的鬼氣該如何?煉化?”
醫仙沉思片刻,“按常理該是煉化,但你這位病人不同尋常。她被鬼氣侵蝕的原因應該不是被動的吧?而是她主動尋求。”
原辭沉默不語。他想起趙頌璟似無意般,天真地問:人能修成仙,為什麼不能修成鬼呢?
原辭捧着她的臉頰,慎重地說:因為仙氣對人百利無一害,鬼氣卻百害無一利。答應我,不要嘗試。
趙頌璟向來都聽原辭的,除了這件事。她沒有等到原辭回去,而是獨自開啟了她母親留給她的力量。
醫仙對原辭的諱莫如深表示理解,他道:“我是醫者,不問原由,隻看病情。既然鬼氣是以主動的方式吸入,那麼我們就幫病人将鬼氣‘馴化’。”
“能夠馴化?”
“按道理不行。但世上有一個人做到了。”
“姬恒?”
“好巧不巧,本仙才去給姬恒瞧過病。”醫仙打了個響指,一副人體圖展開在半空。體格、身高,與姬恒如出一轍。兩個男人看着另一個男人的人體圖,多少有幾分窘迫。
醫仙咳道:“至少我給他畫了四角褲。别告訴宮主。”
他點在姬恒胸口,“這裡有一團陳年鬼氣,我猜是姬恒十五歲斬殺閻王時留下的。這團鬼氣本該将他化成血水,但姬恒以驚人的意志力忍受了刮骨療傷、水蒸火灼等等殘酷療法,最終将這團鬼氣馴化。”
“我們也要如此?”原辭很擔心。
“他一個糙漢随便治。對姑娘家,我們要憐香惜玉。”醫仙瞥了一眼病人,可惜原辭早就将簾帳遮嚴實了。
醫仙又指着“姬恒”的右臂,“這裡有第二團鬼氣,但和胸口的不一樣,弱一些。這是導緻姬恒右臂畏寒的原因。起初我不知這鬼氣從何而來,姬恒牛哄哄的,我也不敢問。直到我診到這位病人。”醫仙努嘴示意原辭藏着的那個,“和病人的鬼氣似乎同源。我猜是病人和姬恒幹架過程中,以鬼氣傷了姬恒。但這沒有令姬恒剁掉胳膊,因為姬恒在與鬼氣長年累月的較量裡,已經學會馴鬼了。也就是說,姬恒硬生生踏出一條前無古人的路。而我們這位病人,或可成為後來者。”
“我們還有你。”醫仙指向原辭,“你也是前無古人。”
醫仙在床邊坐下,收斂神情,洗淨雙手後,給病人紮針疏通血脈,再輔之以猛藥——他叫醒了病人的最後一絲人氣。
病人眼睑輕顫,原辭緊緊握住的手,有了片刻回應。
醫仙收起針卷,一步步後退開,“上卿,借你的仙力給她吧。但願她足夠聰明,否則不成功,便成鬼。”
“祝心虔禱,契定仙約。”原辭閉目,緩慢地将他的仙氣、他修習十三年的仙家知識,渡給趙頌璟。這是仙家密術,短時間内能夠讓低階者享用高階者的力量、智識,甚至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