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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晗在軍區清點了人,又帶着他的老朋友孟葉一起巡城。
“謝老弟,恭喜你升職啊。”孟葉笑容燦爛的騎在馬上,他與謝晗稱兄道弟、相處多年,乃是唯一會真心對待謝晗之人。
謝晗笑道:“托孟大哥的福。改日請你來家裡喝酒。”
“好啊。”孟葉豎了一個大拇指道:“方老弟的手藝一絕,他做的飯菜我愛吃。”
晨午轉瞬即逝,謝晗回到軍區時,下屬彙報有人到訪。
來人是姑墨國大使。對方先是一頓客套,然後簡單的表達了來意。
“先前就聽說謝大人的夫君還俗前是西且彌有名的佛子,這一次我奉王命出訪西且彌,特意前來拜訪,想請謝大人出面代話,我願意花重金買下您夫君手抄的佛經孤本。”
“佛經孤本?”
謝晗打量着面前的姑墨國使者,他突然想起以前方琪向他提過,姑墨國更加注重道教文化,而不太信奉佛教。前一段時間,佛事寺更是傳出有姑墨國使者鬧事,諷刺佛教文化的流言。
好端端地,姑墨國使者為何會找上他,想要求買方琪手裡的佛經孤本……
“使者可能有什麼誤會。”謝晗冷笑道:“我與夫君相敬如賓,對他的事向來不幹涉,使者想要佛經孤本,大可以直接去找我夫君讨要,不用繞一個大圈來通過我賣人情。使者可知,我夫君通情達理,又樂于弘揚佛法,隻要是正當合适的要求,想必,他并不會拒絕。”
聞言,姑墨國使者面露難色,“這……”
謝晗看着姑墨國使者為難的模樣,心中已然明了。恐怕,姑墨國使者先前與佛事寺已經結了仇,所以不敢直接去找方琪,故而找到謝晗想要蒙騙方琪的佛經孤本。
“衆所周知,貴國向來信奉道教,卻特意來拜訪我,讨要我夫君的佛經孤本,豈不是想要借此拿我夫君開刀?”
謝晗猜得沒有錯,姑墨國使者此舉,實則是想将方琪放在火上烤——試想,若是方琪抄寫的佛經孤本真的流傳到了姑墨國,信奉道教的國民不僅不會買賬,還會借此嘲笑西且彌的佛教文化。
那時,方琪可就得面臨數不盡的面臨流言蜚語,說不準還會成為寺門的罪人。
“收起你的臭錢,立刻給我滾出去。”謝晗冷冷下了逐客令,“否則,别怪我的刀劍無情。”
姑墨國使者見謝晗動了真怒,隻得坐上馬車灰溜溜地走了。但他并沒有離開西且彌,而是轉道去了校事府。
“李校事……我已經按照您吩咐的說了,但是謝大人根本不買賬啊……”
李嶼淮慢悠悠地喝着茶,聽着姑墨國使者禀告,聽見計劃失敗之後,他并沒有太過意外。先前交鋒,他已經見識過了謝晗的聰慧。
謝晗并不是能被金錢打動的人,會拒絕也在情理之中。隻是,謝晗越是護着方琪,李嶼淮心中便越是嫉恨。
三年時間,他的王妃成了别人的伴侶,若是能忍下這一口氣,他就不是夏國太子了。
“拒絕了也沒有關系,此事隻是一個鋪墊而已。”李嶼淮冷道:“兩日之後,我會親自去見謝晗。區區一份佛經孤本算什麼?放心吧,等你回姑墨國時一定能帶上這位大名鼎鼎的佛子。”
姑墨國使者連忙點了點頭,“多謝李校事!”
傍晚時分,謝晗下值回家,方琪已經回來了,正在院裡澆花。
“謝晗,你回來了。”
方琪喜歡直呼謝晗的名字,謝晗失憶之後,他便這樣了,似是為了時時刻刻提醒謝晗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夫君。”謝晗拉方琪進屋坐下,将今天姑墨國使者來找他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方琪,最後冷冷道:“此人用心險惡,不懷好意,夫君,你定要離他遠一些。”
方琪聽完之後,大為感動。心思單純的方琪沒有想過姑墨國使者會拿他開刀,若不是謝晗護着他,可能他已經上當了。
“謝晗,你今日剛上任,就為我與姑墨國使者起了争執,我實在内疚。”方琪凝眉,深情地看向謝晗。
“新上任又如何,夫君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兩人依偎在一起,十指交疊,閃爍的燭光無聲地萦繞在二人身上,投下恬淡的光暈。
溫存了一陣,方琪又擔憂地蹙起眉,“那姑墨國使者帶不回佛經孤本,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方琪的擔心不無道理,兩日之後,李嶼淮突然找上了謝晗。
“李校事?”
自從那一晚,李嶼淮莫名其妙地給謝晗升職之後,兩人再沒有見過。
畢竟,謝晗可不認為李嶼淮給他升職是出于好心,這一位宿敵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謝晗與他打交道,需要時時刻刻保持警惕性。
李嶼淮進了謝晗的軍帳,像是回了自家一般自在,他放肆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像是要把與謝晗有關的一切都印刻在心裡。
“謝大人升職之後好像很忙。”李嶼淮毫不客氣地坐到了謝晗身邊,“前兩次我來軍營都沒有見到你。”
其實是因為謝晗刻意躲着李嶼淮。
“剛剛上任,自然雜事繁重,怎麼,李校事這麼閑嗎?”謝晗在諷刺李嶼淮同樣是剛剛上任,卻一天到晚不幹正事。
“忙啊。”
李嶼淮聽懂了,卻笑了笑道:“不過,再忙也要抽時間來見你……旁的事,哪兒有謝大人重要。”
謝晗微微眯起眼,語氣有點冷:“李校事說話向來這麼不正經嗎?怪讓人見笑的。”
“那你怎麼不笑呢。”李嶼淮斜倚在椅子上,優雅從容地淺笑着,良久,他終于開門見山道:“姑墨國使者滞留西且彌的事,謝大人可曾聽說?”
“怎麼?小小的一個姑墨國使者也歸李校事管?”謝晗起了幾分警惕。
“原本是不歸我管的。隻是姑墨國與西且彌的關系本就微妙,如今故墨國使者在境内逗留,遲遲不肯走,免不得惹舊部皇室多想,謝大人,你可知姑墨國使者為何不肯走嗎?”
李嶼淮分明清楚,方才找上他,竟還要揣着明白裝糊塗。
“我不清楚。”謝晗冷笑。
“原來謝大人不知道啊。”李嶼淮遊刃有餘地道:“那我慢慢地講給謝大人聽。姑墨國内部現在被道教文化影響太深,已經威脅到當地的政/治情況,先前已經有大量的講經者被送了過去,但他們的經文水平顯然不能讓當地百姓信服,所以姑墨國急需有名望的大儒佛子前去講經,與道教形成均衡之勢。”
“說起來,謝大人的夫君還俗前不是有名的佛子嗎?我覺得他正适合去做這件事。”
“倘若我不答應呢。”謝晗的眼神全冷了。
冥冥之中,他覺得自己被李嶼淮算計了,雖然男人看似與這件事毫無關聯。
“謝大人,如果你不答應,姑墨國使者滞留定然會引起西且彌皇室惶恐,屆時隻有兩種結果:一則是西且彌舊部皇室強制送你的夫君過去講學,二則是姑墨國内部發生暴亂,先前送過去的講經者們隻能葬生姑墨國,永遠回不來了。”
李嶼淮話裡話外都将自己摘得一幹二淨,但謝晗已經肯定,這是一個巧妙的詭計。
他的宿敵,果然不會善罷甘休。
“你希望看到那一種結果呢?”
謝晗全都不願意。
他明白,方琪前往姑墨國講學肯定會受到輕視與怠慢,但留在西且彌,方琪的性命很有可能受到舊部皇室的威脅,為了救人,也為了方琪的安全,謝晗隻能妥協:“我會勸他過去……”
“但你必須保證他的安全,我要他毫發無損地回來。”
“放心吧,他是去講學,又不是去舔姑墨國國王爛掉的木頭菊花。”雖然李嶼淮确實想讓方琪那麼做。
謝晗瞪眼看着李嶼淮,他今日一身簡單随意的白袍,襯得整個人如明月般高潔,然而說出的話,卻是與三教九流無異。
“你這臭嘴要把西且彌全體國民都熏死了!”
“我就當你是在誇我。”
他看着謝晗冷漠的眉眼,輕笑着諷刺道:“還以為謝大人有多愛自己的夫君呢……原來,不過如此嘛。”
謝晗回到家中 ,這一夜度日如年,時間像停止了一般。
思來想去,他仍不知道該怎麼跟方琪開口。
“那位姑墨國大使,”在方琪洗碗時,謝晗走到他身旁,艱難道:“他邀請你去姑墨國講學。”
“你如果不去,之前去講學的那些人,可能會遇到危險。”
方琪驚訝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此刻的沉寂令人難以忍受。
謝晗以為他要發怒了,但他轉身繼續收拾碗筷,然後對謝晗歪了歪頭,說:“我很高興能為他人盡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