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晗怔住了。
他有酒瘾這事,連方琪都不知道,李嶼淮如何得知?
有人借酒裝瘋,有人借酒消愁,謝晗卻真正欣賞酒,無論什麼類型的酒,一聞便知其詳。
倘若他沒有猜錯,此刻,李嶼淮手裡拿的正是他最喜歡喝的“玉壺冰魄”。
此酒珍貴,可謂有價無市、千金難買,李嶼淮到底如何得來?還偏偏摸清了他的喜好……
“要嘗嘗嗎?”李嶼淮微微勾唇,放輕了語氣,誘惑道:“這酒是今晨方自酒窖打上來的,又用山泉水溫過,滋味甚美。”
謝晗被勾起了饞瘾,卻仍舊罵了一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李嶼淮笑了一聲,親自給謝晗倒酒。
謝晗看着高大的男人俯身湊近,目光不由落到他腰間的狐狸毛玉墜。
先前謝晗便見過這一隻玉墜,隻是沒有仔細瞧過,如今近距離觀察之下方才發現做工确實别出心裁,柔軟細膩的白狐狸毛鑲嵌着瑙珠,手編繩中間墜着一方墨玉,光芒熠熠生輝、精緻絕倫。
謝晗一時興起,脫口而出道:“你這墜子倒是好看。”
李嶼淮忽而看向謝晗,問:“你覺得這狐狸毛玉墜眼熟嗎?”
“瞧着像是以前的樣式,料子倒不錯,隻是有些掉毛了。”謝晗思索道。
“戴了五年,确實有些損壞。”
聞言,謝晗随口道:“一隻過時的墜子能戴五年,沒想到李校事這麼節儉。”
“是嗎。”
李嶼淮緩緩将酒杯放到謝晗面前,意有所指道:“我向來念舊,不像你,喜歡摒棄舊物。”
謝晗微微蹙眉,這李嶼淮怎麼總是話裡有話?他從小家境富裕,身外之物确實常常喜新厭舊,但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謝晗索性将目光投向窗外欣賞月色,不再搭理。
“小旗官大人,怎麼不說話了?”李嶼淮卻不願意放過謝晗,人前的李嶼淮明明冷漠無情,然而,每一次面對謝晗時,挑起話題的總是李嶼淮。
“我與你之間本就無話可說,反正,你又不會放我回家。”謝晗随遇而安道。
“你很想回去?”
“當然。”謝晗斂下眸子道:“我夫君還在家中等我。”
男人的眼神一瞬間變得陰沉,“原來小旗官大人這麼愛你的夫君,舍不得他獨守空房。”
謝晗尚未回答,便聽李嶼淮繼續道:“隻是我聽說,方琪是個弱不經風的讀書人,他能滿足你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謝晗最聽不得外人指點他的夫君,故意陰陽怪氣道:“初時我對夫君确實不喜,不料他看着斯斯文文,床榻之間卻甚為勇猛,令我甚為滿意,我現在特别特别愛他。”
李嶼淮冷冷勾唇,“小旗官大人如此膚淺?”
“你可知,靠肉/體關系維持的感情可悲又脆弱,根本經不起風雨,畢竟大千世界,總會有比他更合适、更勇猛的人出現,你說是嗎?”
謝晗覺得李嶼淮的話有些怪,充滿了一股酸澀的醋味,他擡起頭,正對視上李嶼淮的目光——那幽邃瞳底好似湧動着意味不明、危險又占有欲十足的暗流,令謝晗原本想反駁的話,輕輕地咽了回去。
李嶼淮看着謝晗,如同狩獵者盯緊了自己的獵物,沉聲道:“小旗官大人若喜歡生猛的,為何不試試别人?”
“……”
謝晗莫名有一些不太敢看李嶼淮的眼睛,沉默地轉過了頭。
馬車似乎行了很久很遠,至少已經離開了邊城,三更時分,方才搖搖晃晃地停在一處山莊前。
“這是何處?”謝晗看着面前陌生聳立的巍峨莊園,聯想到那些莫名消失的屍體,心下大感不妙,頓時有了掉頭回去的沖動。
“西域各族部落聚會的地方。”李嶼淮淡淡道。
“你帶我來這兒做什麼?”西且彌緊挨着草原各個部落,其中有一部份已經歸屬了夏朝的草原部落常常在一起聚會,地點便是距離邊城不遠的異族山莊。
謝晗雖然沒來過,卻聽說過這裡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彙集,非常混亂。
“來這兒還能做什麼?自然是為了找樂子。”李嶼淮攬着謝晗的肩膀往裡走,一入内,一股暖香混合着酒氣撲面而來,謝晗敏銳地五感像是被風刮過,各種市井俗句,不堪入目的聲音紛紛擠入了謝晗的耳朵。
舉目望去,隻見烏泱泱地一群人擠在客堂,有表演歌舞的西域舞姬,有正在喝酒的彪形大漢,還有已經輸紅了眼的亡命賭徒……
再往裡走,熱鬧地聲音像是油鍋裡炸開的沸水,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暧昧撩撥、激蕩人心的氣氛在空氣裡蔓延。
西域各個部落民風開放,中原的禮義廉恥在他們面前不過狗屁,草原人信奉着追求最純真、激情、原始的快樂,他們喜歡熱烈的表達愛意,隻要互相看對了眼,大可以現場滾在一起纏綿。
因此,異域在外親熱并不會避着人,謝晗擡眼間,便見一對正親得難舍難分、急不可耐的愛侶,又一轉頭,旁邊的姑娘已經脫得隻剩一件胸衣,正媚眼如絲地靠在一個壯漢肩頭,那暧昧又熱情的氛圍已經感染得周圍人群紛紛起哄,拍手叫好。
謝晗入目所及,全是親密又狂熱的畫面,饒是他一直冷着一張臉,耳根也不由微微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