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懸深空。
臨近三更天,謝晗終于當完值回家。
他原以為方琪早已入睡,卻見堂燈依舊亮着,透過隐隐敞開的門縫,還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
“夫君?”
謝晗微微蹙眉,推門而入。
成婚多年,方琪一直溫潤如玉,模樣從未改變。
他素來自律,從不好酒,然而此刻,酒壺散落一地,他正坐在桌前,醉得人事不省,聽見謝晗的聲音,才勉強睜開眼,眼神迷離,帶着幾分委屈。
“夫君,你怎麼喝這麼多酒?”謝晗伸手将方琪扶起,順勢摸了摸他的額頭,瞬間感覺到一片滾燙的熱意。“身體有何處不适?”
“謝晗,你終于回來了。”方琪輕輕看向謝晗,向來清冷的聲音裡透出不舍,“你又回來得這麼晚……”
自從謝晗升職成了小旗官,每日公務繁忙,陪伴方琪的時間漸漸減少。方琪雖性格溫潤,卻也難掩内心的失落。加之李嶼淮的糾纏如影随形,使得謝晗本就少得可憐的休息時間更加緊張。
今夜宴會,謝晗也是避着李嶼淮悄悄回家的。
“抱歉,夫君,最近我确實有一些忙。待過一段時間我忙完軍區的事,再好好休兩天假陪你如何?”謝晗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他與方琪雖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但兩人各有各的事,細細算來,竟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怎麼見面了。
方琪捧着謝晗的臉,便想親吻,不知為何,謝晗下意識躲了過去。
“謝晗……你、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瞞着我?”方琪突然道,語氣軟軟的,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沒有。”謝晗眸光微斂,語氣淡然,“夫君,你喝醉了,不要胡思亂想。”
“真的是我胡思亂想嗎?”方琪語氣低沉,向來溫柔的眸光湧動着一股壓抑的情緒,“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你每次都半夜偷偷跑出去,以為我沒有發現嗎?”
謝晗的心陡然間一沉,像是被重錘敲了一下。
原來方琪心裡早就洞悉了一切,隻是選擇了緘默不語,獨自在心底咽下所有的苦澀。也難怪今日方琪這般反常,竟在家中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
“我……”謝晗的目光與方琪那滿含傷痛的眼神相觸,隻覺一股愧疚在心底翻湧。
方琪見謝晗沉默不語,便以為自己說中了,向來溫柔文弱的男子借着酒勁兒漸漸變得激動,他質問道:“謝晗,你是不是喜歡上别人了,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其實方琪與謝晗在一起時,需要面臨很多壓力。畢竟謝晗這麼漂亮、優秀,窺伺他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而方琪什麼都沒有,唯獨一顆捧到謝晗面前的真心。如果謝晗不再喜歡他,方琪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挽留。
“方琪!”謝晗瞳孔微縮,立刻伸手抱緊了方琪,他輕拍着懷中人的肩膀安慰道:“我沒有喜歡任何人,我隻喜歡你,不要胡思亂想。”
“真的嗎?”方琪順勢慢慢地靠近謝晗,這一次,謝晗并沒有躲。
“真的。”謝晗回吻了方琪,“我向你保證,我隻喜歡你,隻要你。”
“謝晗……我……我也隻喜歡你……隻要你。”
兩人很久都沒有這麼親密過,一時有些動情。
方琪雖然有些醉了,仍舊帶着幾分羞澀,急切地解開了謝晗的衣帶。
一切快要水到渠成時,謝晗躺在地面,閉着眼,明明他認真感受着方琪的氣息與溫度,思緒卻越來越亂,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直至他腦海裡不經意閃過一雙輕佻含笑的鳳眼。
謝晗驟然睜開眼,正不知如何解釋時,門外突然響起了鄰居焦急的呼喊。
“方大師,你在家嗎?”
方琪原本微微迷離的眼神瞬間清醒,兩人臉上都染上了一抹尴尬。
披好衣服,開了門,就見劉大嬸一臉焦急。
“方大師,不好啦!我家房頂突然垮啦,這夜裡的冷風都往屋裡灌,我家那口子腿腳又不好,您能不能幫我修修?”
方琪無奈地看了眼謝晗,輕輕歎了口氣,“謝晗,我去給劉大嬸修好屋頂就來。”
謝晗點點頭,冷靜整理好了衣服:“你去吧,注意安全,他家屋頂挺高的。”
方琪迅速穿好外衣,拿起工具就跟着劉大嬸出了門。
謝晗望着方琪離去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這開滿鮮花的小院子,因為方琪的離開,似乎一下子變得清冷了起來。
但他走進屋内,卻驚覺卧室中多了一個黑影。
“好快活啊,小旗官大人。”
此刻,身形高大的男人冷冷伫立在距謝晗僅一步之遙的地方。
他那英俊非凡的面容隐匿于光影交錯之間,半明半暗,周身莫名散發着一種極具壓迫感的危險氣息,仿佛一頭蓄勢待發、充滿侵略性的猛獸。
“原來,劉大嬸是你的手下?”謝晗瞬間恍然大悟,怒目而視質問道,“是你指使劉大嬸把方琪叫走的?”
“方琪和劉大嬸之間,又不是有一腿,你何必這麼緊張劉大嬸呢?”男人似笑非笑,眼中閃過一絲戲谑。
謝晗心中笃定,自己和劉大嬸相識已久、知根知底,劉大嬸絕不可能成為眼前這個男人——李嶼淮的手下。
“那就是你故意破壞劉大嬸家的屋頂,設計引她來帶走方琪的?”謝晗的眼神中滿是憤怒與不甘。
“所幸沒有人員傷亡,而且,我會給劉大嬸重金補償的。”李嶼淮語氣輕慢,仿佛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為了支開方琪,讓他離開我身邊,竟然故意弄壞别人家的房頂?”謝晗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
“李嶼淮,我倒要問問你,你到底是什麼感受?”
李嶼淮嘴角勾起一抹輕佻的弧度,毫不避諱地說道:“就是……想上.你啊。”
謝晗怒不可遏,揚手狠狠一巴掌掴在李嶼淮的臉上,大聲斥責道:“我問的是,你每天都做這些壞事,心裡是什麼感覺?難道你不會内疚嗎?夜裡難道能心安理得地睡着覺?”
李嶼淮本想脫口而出“當然不會内疚”,可瞥見謝晗那盛怒的模樣,擔心再次招來毆打,隻好悻悻說道:“這世界,本就掌握在做壞事的人手中。”
謝晗臉上一片木然之色,僵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