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業與生意雙重壓力下,趙萦早忘了那日從攬饕樓丢下的青金石墜子。
隻是蕭晏卻不想做背信之人。
一日天朗氣清,趙萦與沈錦談完事後,走出攬饕樓。
一隻手從一旁伸出将她攔住,她擡眸,面前是一個穿着不凡的護衛,在他不遠處還有輛馬車。
見這護衛的站姿氣息,武功隻怕也不凡。
沒等她開口,他先報了家門,“在下奉靖安王之命,請娘子去王府一叙。”
靖安王?
她沒去找小将軍,小将軍倒找上門來了,當真是重諾之人。
趙萦一笑,“帶路吧。”
“娘子真要去王府嗎?”宜明不知道她們的淵源,卻見到了數日前抛墜子的那一幕,心中有底,但仍問了一句。
“無需擔心,我此番去——是為讨債。”小将軍在趙萦心裡一直與黃沙、冷劍寒光相連,一想到這些,她心裡似岩漿翻滾,很難平靜。
這話倒讓宜明不懂了。
讨債?
她怎麼也沒辦法将這兩個字與娘子和靖安王挂鈎。
馬車很快到了靖安王府,出乎趙萦的意料,馬車沒有停下,而是直直地駛進了府門。
待她一掀開車簾,見到的便是王府的正廳,與小将軍的形象不同,王府的裝潢很是氣派,甚至過于精緻。雕梁畫棟,奇珍異玩,像是出自一位年長女性的布置。
而小将軍本人,一襲白色常服,坐在窗邊的案上,時不時摸着旁邊的劍,他的面前放着的茶盞正冒着熱氣。
見她到來,他的眼一下便落在了她行步的姿勢上,看了一眼,便将對面的杯子倒滿。
待她坐下喝了茶,他才開口,“當年一諾,至今依舊作數。但我看你,似乎無需我教習劍術了。”
憑他習武多年,哪裡看不出對面少女已有武藝傍身,她的氣息清淺,腳下卻穩得很。
“小将軍武藝比之當年如何?”趙萦歪頭,她是真有些好奇,露出幾分少女神色。
蕭晏被這道直白的目光看着,莫名有些不自在,仿佛真回到了十幾歲的年少時光,他偏頭躲過,“自然有進益。”
“不若與我比試一番。”趙萦故作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心裡卻是炸開了花。
比試?
蕭晏從未想過要和一個年歲這樣小的女郎比試劍術。剛想拒絕,又對上了對面人灼熱的眼眸,不由地答應下來。
“你是女郎,力氣有限,我讓你一隻手。”
蕭晏鬼使神差地答應和她比劍,可真站在了演武場上,他隻覺自己以大欺小。
“不必。”
對面傳來利落的一聲,随之而來的是提着劍攻上來的少女,她氣勢洶洶。
他迎着接了一劍,竟發現她的力氣一點也不比成年男子小。
他不再小看她,重視起來。
點身、飛刺、斜砍……
一招一式,怎麼都給人熟悉的感覺?
這分明是他幾年前的劍招!
難不成她僅憑那些日子偷看,便将他所用的招式記在了心裡?
他不敢再大意,提劍反攻。
不過須臾,他便壓倒了她的氣勢。
趙萦氣喘籲籲,撐着劍半跪在地上,汗水浸濕了她的衣領,但她的面上沒有半分的挫敗,反而隐隐透出幾分興奮。
忽然,一隻手伸到她面前,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蕭晏。
她毫不遲疑地搭上那隻手,站起。
卻沒注意對面人不自在地将手收起,懊惱着紅了耳根。
“我隻學了将軍幾年前的劍術,剩下的還請将軍教我。”她行了一禮,還是不改稱呼,笑道。一雙眼迸出遠超常人的熱情。
“你如今已非從前虎口奪食的處境,為何還想學劍術?”蕭晏挽了個劍花,将劍收起,心思百轉,也沒糾正她的稱呼。
他雖未派人去查她的身份,卻能從她的穿戴看出,她如今生活富足,再不會面臨從前那樣的險境。她如今學劍又是為了什麼?
對面人的笑一下收了起來,帶上些認真,“見過了廣闊天地,誰甘心被束縛在一個小院裡?将軍,我不屬于深閨,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那個院子。”
離開?
這番話倒是讓蕭晏覺得有些耳熟。
他從前最是不羁,雖在行軍作戰上天賦異禀,卻因不願造殺孽,領軍隻憑自己的意願,也曾想過離開,将士兵将士丢得遠遠的。
直到為他頂着一片天的兄長去世,他才知道,他的出身本就決定着他的命運。他不能退,也不能逃避。
但眼前這個少女說,想離開。
他重新審視眼前的少女,現在的她可與方才來到王府的她判若兩人,形容狼狽,身上濺上了泥點,完全不似閨閣淑女,卻更像他幾年前見到的小童,有着一股子韌勁,咬住一處就不輕易放棄。
若說他最初尋她是想兌現諾言,那他現在便有了不同的想法。她不僅見證了他年少無束的那段時光,還與他的從前那般相像。
他想助她,就像幫助年少的自己。
“我會守諾,直到你覺得出師了為止。”蕭晏抽出手中的劍,挑眉,墨發冷劍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幾年前的那套劍法不适合女子,我教你一套更靈動的。”
趙萦也沒想到此行這樣順利,小将軍的劍法果然一絕,還如從前那樣冷冽。他新演示的這套劍法,不僅靈動,而且殺人于無形。
若以此劍招對敵,敵人難辨其蹤,冷劍難防。
就是……練起來有些費力。
“再來。”
又是輕身一躍的動作,她卻沒有做到位,重重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