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轉眼已過了一年。
這一年中,趙萦每日上午上自群先生的課,下午練武,每隔幾日去靖安王府向小将軍讨教,去攬饕樓與沈錦商讨經營,過得極為充實。
又是一年春好處。自群先生早幾天便交代了要帶趙萦她們踏青,她們鮮少有去爬山的機會,自然喜不自勝,周全準備。
北城門外山連綿,同泰寺就坐落期間,同泰寺本是前朝皇帝修建,數年間,百姓求願多有靈驗,漸漸被奉為神寺,時人多知同泰寺,而不知其下山水一絕的青陽山。
而趙萦她們此次要去的正是青陽山。
因出發得早,抵達山腳時不過剛旭日東升。
站在山腳,依稀可見山路上前往同泰寺的人影晃動。謝自群帶着她們歇了一會便向上走去。
“你行嗎?”
趙萦和趙筠都穿着一身輕便的衣物,爬起山來方便得很。爬到一半時,趙筠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趙萦回頭望了一眼。
“萦姊别小瞧我,我今日可不是來給你和先生拖後腿的。”趙筠撅嘴,一副不服輸的神色,腳下不住地加快了步伐。
趙筠早已不是那個快走幾步都累得喘氣的孩子。
她練習弩已經有一年,這一年裡,她雖然喊苦喊累,卻真堅持下來了,如今她與常人體力無異,個子都竄了不少,倒叫趙萦有些敬佩。
趙萦收回目光,餘光瞥見一旁健步如飛的先生,并不意外。
先生出生世家早已是她與趙筠的共識,世家最重教育,想必先生也文武兼修。看着清瘦,實則是個練家子。
不知爬了多久,同泰寺已出現在她的眼裡。寺廟将太陽遮住了大半,而它頂上覆着的琉璃瓦又将太陽折射出一道道光影。
“呼……”趙筠的喘氣聲在她身後響起。
趙萦回頭一把拉住了趙筠的手,将她拉上台階。
“這就是同泰寺?”趙筠擦了擦汗,難掩好奇。
“走了。”謝自群走到最前頭,一招手,示意拿行李的小厮跟上。
趙萦幾人一路跟着他,走進同泰寺。
寺裡前來求願的人不論貧富貴賤,都跪在寶相威嚴的佛像前,面上虔誠,嘴中念念有詞。
一位貴婦人跪在大廳,手中拿着簽筒,搖動兩三下,一支簽落到地上,看清上頭的字後,笑意愈濃。
她身邊不遠處跪着一個清貧書生,看到自己的簽後卻是滿面憂愁,忙尋一旁解簽的大師交談。
“萦姊,既然來了,不如我們也抽一簽。”路過簽筒時,趙筠道。
她少有一人來寺廟的時候,如今隻覺新鮮。
“我不用。”趙萦将大殿的一切都收入眼中,隻瞥了一眼簽筒,就收回目光,顯然是對此不感興趣。
倒是趙筠自個上前抽了一根,拾起時,她面上是藏不住的喜色。
“瞧,上上簽。”她把簽伸到趙萦面前晃了晃。
一支紅簽上赫然寫着“天賜吉祥福滿門,春風得意萬事順”,趙萦瞧了一眼,真是極好的簽。
趙萦問:“你算的什麼?”
“我啊……”趙筠湊到她耳邊,“算的我之所學是否能施展。”
若說她從不怨恨自己的女子身份,這是假話。
她自幼便知自己聰慧,絕不輸男兒郎。她的心裡也曾暗暗與同齡的子弟相較,隻可惜,她不是男兒郎,不能學了些許,便承祖輩恩澤去曆練。
身為女子能做什麼?
趙筠也不止一次問過自己,每每心底冒出一個答案,她自己先會将它掐滅。
那些答案或循規蹈矩,或離經叛道,卻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知道,她既與阿姊不同,也與萦姊不同,她從來都隻是她自己。
見着她這樣開心,趙萦也有些被感染到,從心底湧上來一陣陣歡欣。
“跟上。”先生在前頭轉身,催促。
她們的目的地不是這。
穿過寺廟的前頭,後面是一大片竹林,再往裡走一段路,就看到了一條狹窄的道,道旁竹枝還有被砍斷的痕迹。
“既然是踏春,那便不能不賞此處的桃花。”謝自群一馬當先,領着她們走進小路。
此處住着的是同泰寺的和尚,也是他的好友。他們本就有一年一見的約定,此時來也不算失約。
竹林道不長,走了片刻便豁然開朗了。
隻見一座小木屋坐落在桃樹林中,周遭的桃樹隻有一兩棵花朵盛放,其餘的都稀稀拉拉地開着花。
“這便是先生讓我們來賞的桃花?”趙筠心直口快,有些咂舌。
趙萦為她找補,“怕是山中氣溫低,桃花開得晚了些。”
一位穿着僧服的年輕寺人正在屋前砍着柴,似是被這邊的動靜驚到,擡頭看了一眼,兩眼瞬間亮了起來,“自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