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剪些桂花放在殿裡吧。”

穿着朱紅宮裝的女人站在庭前，她的面前是一株桂樹，點點金黃在綠葉間，她忽然停下來吩咐道。

身旁的侍女一愣，少有娘娘喜歡将桂樹修枝放在殿中賞玩，侍女比劃了幾下，有些不知從何處下手。

季皇後有些無奈，伸手道：“我來吧。”

一旁的梅香上前拿過剪刀，給她遞上。

季皇後上前，一邊“咔嚓”兩下，剪下了幾枝，交給一旁的侍女，一邊說道：“蟾宮折桂，好兆頭！”

門外進來一個小内侍，在她耳畔耳語了幾聲，她露出滿意的笑。

内殿之中，各州選出女郎的卷子正整整齊齊地放在案上，季皇後上前，随意翻閱了幾篇，朝梅香笑道：“還得是陛下的命令，這些個卷子吾先前可是看不到的。”

“陛下的命令再好，也是順娘娘的意思來的。”梅香笑。

“不錯。權勢這東西全憑上位者心情，順他者生，逆他者亡。”季皇後不知想到了什麼，收斂了笑意。

她将方才的翻到的一份卷子拿到上頭來，上頭的題目全是老一套的規訓，映入眼簾這樣刺眼，“你看看，各州府出題的水準不一，這些女郎全是被這樣的題選入宮的，也不知有多少堪用。”

梅香與她情分不同，她們私下交流并不像主仆般嚴肅，她大可在她面前抱怨。

梅香順着她的意，翻閱了兩張卷子，忽然笑着抽出一張，擺到她面前，“娘娘看這張，有才之人在這樣的題中也能脫穎而出，這張卷子将自個的觀點夾雜其中，文采、論述讓考官沒話說。”

“咦——”季皇後湊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套說辭。

“百善孝為先”，又是老一套，往下看卻有些怪異。

“為女者，受爺娘所養。爺娘之恩，重于山海。若出家從夫，如難收之覆水，不報生養之恩，與蛇獸有何異”，這話寫的有些意思。

再往下，引經據典地來講這個，最後總結：“故為女德，孝女當報父母，報鄉親，宜招贅入戶”，這話讓季皇後一下笑出聲來。

“這人好生有趣。”她有些哭笑不得，這女郎的觀點乍看沒有什麼異樣，但恰恰踩在那些大儒的底線上，以孝壓人，迫使他們接受自己的觀點。

這是個明面和順、暗藏機鋒的女郎，她一邊在心裡給她下定義，一邊翻到卷首，看到這女郎的名字，念了出來，“李萦。”

這名字看不出什麼，但她看到她的年齡，上寫十四歲，有些訝異。

一旁的梅香見她的眼神怔怔，湊過來，“怎麼了，娘娘？”

“這女郎才十四歲，還未及笄的年紀。”

梅香聽這話的意思，娘娘是覺得這女郎年紀太小，找補：“英才出少年呢，娘娘。”

“是了。”季皇後一笑，收起了這張卷子，往下翻去。

*

“東西都放到指定的地方。”

阿萦等人下船後，徑直走了東城門，一路接受檢驗進了建康宮，受人引路到了建康宮靠外的一個宮殿之中，剛進殿便聽到一個女聲。

她們順着聲音看去，一個年紀不輕的女子站在庭中，她穿着素色上襦，暗紅下裙，一言一行頗有威勢。

庭中的房間窗子都敞開着，依稀可見裡面是先到的女郎，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

阿萦走到庭中，女子便開口了，“是新來的吧，你們三人住西間，先收拾完東西再出來，老身是暫管這處的，你們可以喚老身季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