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帖裡提到洛水州知府被大火燒毀,裡面擡出好幾具燒焦的屍體,已經很難辨認身份,而範睦守很可能在其中。
敬仁帝陰沉着臉心中震怒:“你們給朕看看,朕養的都是一些什麼東西,通敵叛國還燒朕的人,楊同死不足惜,眼下怕就怕範睦守有可能還活着,畢竟是楊同當初力薦的人,給朕徹查!”
*
此時風雪交加的北原卻像是春風得意,阿日斯蘭帶着軍隊向潼城關方向前行着。
他望着騎馬走在身邊的範睦守:“範公子現在可是我們北原的軍師了,本王以後可就指望範公子多多幫襯了。”
說着,他便拱手作了個揖
“那範某現在要改稱殿下王上了。”範睦守掩面輕咳,回了個禮。
阿日斯蘭見範睦守身體抱恙:“早點習慣更好,範公子待會兒喝點馬奶就會好些,不過一個稱呼而已,反正以後還要改。”
阿日斯蘭勒着缰繩輕快地說着。
“不過範某提醒王上,你在中原找的其他商隊皆已被抓,且都已淩遲處死,王上現在能依仗的隻有範某這一條線了,還請王上仁慈,不要制造這麼多殺戮,畢竟我們都是王上的人。”
“還是範公子厲害,不過說起殺戮,範公子又何曾放過楊同的夫人孩子,畢竟楊同也可以說是範公子的人。”
範睦守聞言,嫌惡冷笑:“這世上又不是他楊同一人有家人,誰不想守護自己家人,可他楊同偏生不把别人當人,漠視他人的苦痛,掠奪别人的家财,他家穿金戴銀,别人家寒冬單衣,當然這世上也多的是楊同。”
範睦守拽緊缰繩,斂眸蔑笑,滿眼不屑。
阿日斯蘭點首贊同:“眼裡有蒼生者少,眼裡隻有彼此者多,世間俗人,大多都恨不得掠盡别人富足自己。”
範睦守把握時機,掐準話頭:“王上看的夠透徹,所以還請王上仁愛,珍惜範某的性命,信任範某,不要再有這種聯手其他商隊,卻不知會範某的事發生了。”
阿日斯蘭意識到自己掉進範睦守的話坑裡。
無奈解釋道:“如果本王所有謀劃隻能壓範公子一人身上,未免風險太大,就像如今,範公子何時才能把備好的軍需物資送過來?”
“王上什麼時候真的信任範某,範某自當竭盡全力,兵馬物資到北原不過朝夕之間的事,但王上如若不信任範某,那範某也不過賤命之人,死不足惜,亦可成為王上坐擁江山路上的一個絆腳石。”
範睦守說完,笑望阿日斯蘭,面上盡是謙順,眼底流淌的卻全是脅迫,卻又俯首給了他十全恭敬。
阿日斯蘭無奈輕笑,這般玲珑人,他哪還有借口殺之,便緊了緊手中缰繩:“範公子這話裡,真的滿是威脅。”
“王上用人,也需得珍惜這人的身家性命,合作要有合作的誠意,不是嗎?”
範睦守一手拽着缰繩,一手把玩起手中菩提。
阿日斯蘭仰頭大笑起來:“範公子比本王想象的,要更加善于揣摩人心和工于心計,但是範公子須得信任本王,本王待你和那些所謂的皇商都是不同的。”
“來日方長。”
“你如何不問問,我是怎麼坐到這個位置上的?”
阿日斯蘭側目睨着範睦守,好奇他是如何想的。
範睦守呼出一口熱氣,望着無邊原野:“殺了他,你母親怎麼辦?”
阿日斯蘭聽到這話,面孔陰沉起來,諸多不快湧上心頭。
昔日沉積的過往,好似黑白添上顔色,鮮活的在他腦海裡扭動。
叫他痛惡回憶,卻不得不想。
阿日斯蘭壓抑着心裡的痛恨和惡心,不讓情緒顯露。
便用着過分冷靜的口吻說起往事。
“你應該知道我母後是昭華公主,但是阿古達木并不愛她,自從我出生開始,阿古達木其他的孩子就莫名開始病死的病死,殘廢的殘廢,他就從不愛過渡成了憎惡,憎惡我和我阿娘,漸漸的,我們開始過得都不如一個賤奴,你知道為什麼嗎?”
阿日斯蘭說着這些過往,就像是說着别人的事。
氣氛突如其來的開始壓抑。
範睦守并沒有回答,隻是沉默的聽着,思忖着。
他想,或許每個人的身後都是一種煉獄。
世上衆生,不過三萬萬煉獄,三千大千世界。
他見範睦守不答,便勾唇狹目自顧自地,繼續不屑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