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坐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有點驚:“怎麼是炒菜?”
關鍵還是熱氣騰騰的,一點兒也沒冷卻。
佟采薇的膳桌就擺在他的膳桌邊上,他的桌上是老一套的炖盅蒸碗,佟采薇的桌上卻擺着幾盤炒菜,主食是蒸餅,配菜是京醬肉絲、炒合菜和尖椒炒蛋,還有一份涼拌的撫順一代常吃的“老虎菜”。
看着比他的有食欲多了。
佟采薇這才解釋:“我在家的時候就愛吃炒菜,來了宮裡才知道原來宮裡頭愛吃炖碗,一直不太習慣,所以才想了個法子。”
宮裡的炖碗主要是為了保溫,佟采薇也不想吃冷菜,就讓小良子給禦膳房出主意,幹脆把膳盒做成上下層的,最底下可以鋪一層保溫的木炭。
說實話,這一套禦膳房也不是想不出來,隻是他們不會去做,造價太大,膳盒的材質得換成防火的,要是換,不能隻換一個吧?宮裡頭這麼多的主子,單給誰都不合适,這不是内務府能決定的。
佟采薇溫聲細語的:“您不知道那些人,事情總是不做的好,不做就不會犯錯,一旦做了就可能犯錯,他們可精着呢!非得等咱們自己主動提,他們才好有借口。”
順治若有所思。
隻是這會兒暫時沒什麼頭緒,便撂開手了。
他自己的膳食一口沒動,反倒是和佟采薇一起卷了六張餅吃了,每個都卷得滿滿當當,差點把吳良輔吓了一跳,以為他會被撐到。
好在順治心裡有數,吃完六張餅便沒吃了,隻端着一碗湯慢慢地喝。
佟采薇自己吃了三張餅。
她發現順治可能并非沒有口腹之欲,隻是他平常碰到的都是自己不愛吃的東西,所以便吃的少,長時間碰見不喜歡吃的,也就懶得惦記這一口了。
相對來說六張餅也不算太多,畢竟才十五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用完膳,順治領着佟采薇去看她的畫,隻有兩天的時間,她卻畫了整整四幅畫,一年四季,四季各一張。
春夏兩季的畫還好說,秋天她畫的是落葉,層層疊疊的葉片頗有章法,冬天則是雪。
佟采薇把那副冬日圖展開,引着順治往窗外看。她的房間正對着那株新栽的紅葉海棠,才剛挪過來的樹,因為照料得還算得當,這會兒雖然沒有開花結果,卻也十分茂盛了。
她笑着說:“等冬天一定會落一場雪,到時候咱們就在樹下立張石桌,在樹底下煮羊肉鍋子吃。”
她隻是随口一說,順治卻仿佛聞到了冷冽的雪風氣息,感受到了撲鼻的熱氣。
他好像一直活在過去,活在過去的陰影裡,訓教自己要做一個合格的兒子,一個合格的帝王,從來沒有人會告訴他可以期待未來。
哪怕隻是未來的一件小事,卻好像他始終在她未來的規劃裡,她會一直陪着他。
順治低頭看向她手裡的畫作:“那得把你的畫補齊了才行。”
不必佟采薇動手,他自己提筆畫好了,寥寥幾筆的兩個小人,頗有神韻。
他握着佟采薇的手,和她一起,把那個刻着福臨的印章沾了印泥,輕輕蓋在了畫上。
“花不盡,月無窮,兩心同。”
佟采薇讀過,這是張先的詩句:“此時願作,楊柳千絲,絆惹春風。”
她微微歎息——現在的順治是這樣的想的,将來呢?
他是皇帝,嫔妃隻是他生活裡的調劑品,或許他也會和旁人一樣作畫,念同樣的詩句。
佟采薇隻要這樣一想,立刻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