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完幾項檢查後,醫生臭着臉開了單子:“怎麼能把身體搞成這樣?這幾天别吃東西了。”
“不吃東西?”何隽下意識想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結果左手被攥得死死的,于是隻能沉默着換成右手,點了錄音按鈕。
看到二人的小動作,醫生哼了一聲:“要吃也隻能吃流食。”
何隽表示記下了,緊接着又耐心問了其他幾處需要注意的地方。
見他态度良好,醫生的臉色逐漸好了起來,也不吹胡子瞪眼了。
“你記得看好他,胃可是大問題,不能因為年輕就糟蹋身體。”
兩人又被苦口婆心地說了一通,這才被放走。
打點滴時,何隽陪在一旁,心裡總覺得忘了什麼,當意識到家裡的布魯斯已經快餓了一天時,難得沉默。
VIP病房内,陳繁鑰盯着男人的側臉發起了呆。
他前二十多年确實過得渾渾噩噩,甚至有時候到了逃避現實的混賬程度。
賽車、馬球、橋牌,基本上圈子裡能玩的都被他玩了個遍。
和差勁的身體相仿的,還有他一團糟的感情生活。
從于堯墜機到現在,他其實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感受。最初時可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對同類外加年少好友的關切。所以在剛得知對方墜機的半年,他瘋了似的找人。
或許在兩家人的眼中,事故發生後他才是那個一直走不出去的,以至于排斥接手雙方的部分家業。
空難發生後,于家把陳繁鑰當成了半個自家人,後來甚至主動提出做出彌補。
陳繁鑰什麼也不要,所以他全都拒絕了。
後來,他去參加了極限運動,獨自去了極地看企鵝,嘗試做個人遊戲主播,甚至頂着家族壓力,同網上認識的朋友們組了個娛樂性質的戰隊。
就這樣,他憑借個人能力在直播行業做出了漂亮的成績,可哪怕是陪伴他最久的粉絲也不敢笃定陳繁鑰日後會不會離開。
他就像沒有錨點的鳥,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栖息太久。
他們唯獨慶幸的是,Chaos是一個重情的人,會為了戰隊的其他隊員再堅持播上幾年。
可實際上,隻有陳繁鑰本人清楚,他不是因為過往的竹馬而抗争,經此一事後,他隻是更清醒地生出了一種龐大的自我欲:不想循規蹈矩,想趁早做些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情。
不同的東西他會挨個嘗試,沒人能猜出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看到于堯身邊出現其他人時,除去一開始的憤怒,陳繁鑰竟然發現自己心裡更多的是單純作為好友的擔憂。
至于還有愛嗎?
22歲的陳繁鑰發現,自己竟然回答不上來。
和陌生人糊裡糊塗結婚後,陳繁鑰并不抱有任何希望,他清楚如果有了弱點最好藏起來,而非請人觀賞。
雷雨天對他而言,總有另外一種含義,藏了這麼多年,連他本人都堅信能一直藏下去,卻在某個晚上被除自己和于堯以外的第三個人發現了。
世界在陳繁鑰眼裡分成兩類,一類是幸福的普羅大衆,一類是他和于堯這種披着人皮的怪胎。
他隻是在某個時刻忽然意識到,似乎已經出現了第三類人,那個和他、甚至和于堯,完全不一樣的人。
囑咐生活管家千萬記得給布魯斯加罐頭,何隽這才放心地掐斷電話。
同一時刻,他注意到系統在腦海中沒頭沒尾地發出尖銳爆鳴。
“怎麼了?”
不承想0567驟然間安靜了下來,自言自語道:【完了,超标了,超标了……】
何隽愣了下:“什麼超标了?”
系統喃喃:【就在剛剛,顯示主角陳繁鑰的情緒波動數據超出了阈值。】
經它提醒,何隽這才想起剛來時接到的随機小任務,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觸發了。
“這不是好事嗎?”
系統歎氣:【你不懂。按理來說不應該……任務開始前,主系統會象征性地拉高阈值,但其實隻是個擺設,因為它太高了,幾乎就沒人觸碰到。】
它失了魂般:【但為什麼你這個新人做到了,不行,我要給主系統打個報告。】
說完,0567就消失不見了。任憑何隽怎麼呼喚,都沒有收到回應。
不是第一回和對方斷聯,何隽沒想太多,他不覺得這是一件需要格外注意的事。
何隽更頭疼的是怎麼說服陳繁鑰回郵輪。
一位主角的離開,會導緻郵輪後續發生的情節無法開展下去。
原著中的陳繁鑰在醒來後,立刻展開了對人員的排查,才能鎖定下藥的人,但他沒有立刻告訴于堯,而是選擇在結局前直接擺出缜密的證據,揭露了裴悅,這也是兩人最終能夠happy ending的關鍵。
可何隽不能直接這樣問。
第三瓶鹽水很快見了底,他在護士起針的間隙開口:“你那邊的事都解決了嗎?”
卻不知對方的注意力全在他鼻尖那顆淺色的痣上。
陳繁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語氣不确定:“解決了……吧。”
何隽:“……”
所以是解決還是沒解決
可能見兩人的打扮不像是海城本地人,護士笑吟吟開口:“你們來得巧了,過幾天正好有煙花秀可以看,喏,距我們醫院不遠就是情侶打卡聖地。”
何隽下意識就要否任他們并不想看什麼煙花秀,卻發現主角受正靜靜看着自己,眼底深處似乎含着期待。
“你想去?”何隽微訝。
陳繁鑰動了動唇,“或者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把我的車送哪兒了。”
言下之意:要麼看煙花秀,要麼去盤山公路賽車。
何隽果斷道:“我選沙灘煙花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