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突然就倒下去了,一點……一點征兆都沒有,吐了那麼多血。”陳宴秋小聲控訴。
昏迷中見到的那個少年人此時正乖乖地看着自己,眼裡不再是承受雨露時的渙散歡欣,而是帶着關心的、濕漉漉的牽挂。
荀淮突然覺得,這樣的眼神也很動人。
一體兩面,這都是真實的陳宴秋。
他滿心滿眼都是自己,喜為自己,怒為自己,鬧為自己,哭也為自己。
都在自己的掌控中,都屬于我。
荀淮在病中時一向焦躁灰暗的心情,此時竟微妙地愉悅起來。
“那王妃得習慣了,”荀淮擡手讓陳宴秋靠在自己懷裡,随口逗他,“為夫可經常這樣。”
習慣?
陳宴秋有些驚訝地擡頭看荀淮。
這人不說自己從此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竟對他說要習慣?
荀淮醒了,也隻是醒了,臉色并沒有因為蘇醒而變好,依舊是烏青的慘白。他就這樣靠在軟墊上,一手還捂着腹部,脊背卻挺得筆直。
隻要稍微好一些,荀淮就還是那個傲骨矜貴的王爺。
“心病還需心藥醫。”
即使都這樣了,荀淮還是沒有要把自己治好的意思。
陳宴秋抿着嘴,強壓下心裡的負面情緒,狠狠歎了口氣。
沒事,我們來日方長。
陳宴秋叫了老趙過來,又給自己和荀淮都換下了幾乎快要濕透的衣服,順便讓下人把床榻也收拾幹淨。
老趙又給荀淮施了針。荀淮清醒過來,老趙也高興,施針的時候絮絮叨叨,又對荀淮說了好些話,要他注意身體三餐規律,别再糟蹋自己。
老趙人唠叨,醫術也高超。腹痛一減輕,荀淮便抓着陳宴秋的手昏昏欲睡,明顯把老趙的話全當耳旁風,左耳朵進了就右耳朵出,半點沒放在心上。
所以老趙最後是吹着胡子摔門走的。
陳宴秋看着他潇灑的背影,覺得老趙也是個能人。
折騰了幾乎一整個晚上,這個時辰天都已經蒙蒙亮,露出了些清透的魚肚白。
荀淮胃不疼了、自己燒退了,換了裡衣,身上也幹爽,陳宴秋一放松,鋪天蓋地的疲憊感就湧了上來。
他赤腳下床,跑去吹了屋裡的燈,燭火熄滅,晶瑩的天光此時倒同那夜晚的清月繁星一樣亮,從窗棂施施然灑下來。
陳宴秋鑽上床掀開被子縮進去,還是有些不放心,扭頭去看荀淮。
荀淮在施針的時候就睡着了,吃了藥止了痛,此時此刻總算是能睡個好覺。陳宴秋左看右看,覺得荀淮的氣色都比晚上要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看着看着,陳宴秋的目光又落到荀淮的唇上。
渡藥時的觸感此時就像幻覺一般,變得格外清晰,仿佛身臨其境。
荀淮的唇瓣是冰涼的,可裡頭卻是溫柔又滾燙的,無論是渡藥時還是接吻時,都有種不由分說的霸道,弄得自己喘不上氣,隻能把自己全盤交付,對荀淮予取予求。
若是……若是他睡着了,是不是會有些不一樣?
鬼使神差地,陳宴秋越湊越近。
藥香、安神香在空氣中悄悄交融,兩個人的睫毛挨在了一起,互相輕輕拍着,像是某一種無言的邀請。
眼看荀淮的嘴唇離自己隻有咫尺的距離,陳宴秋卻猛地回過了神來。
他睜大着眼,飛快縮了回去,把臉埋到被子裡。
我……我在幹什麼!!!
他将被褥團巴團巴抱在胸口,覺得自己渾身的溫度比發燒時還要燙。
被子遮不住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