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們順勢歡呼起來,但是總歸不如第一支箭就射中有震撼力。
荀淮笑着取下眼前的紅布,轉頭對薛應年行禮道:“微臣箭術不佳,獻醜了。”
薛應年卻是擺擺手:“皇叔哪裡的話?”
他笑道:“将軍引神弓,蒙眼射紅綢。皇叔的箭術依舊令人歎服啊!”
開紅綢之人照例封賞。荀淮領了賞才告退,回到陳宴秋身邊坐下。
他剛坐穩,陳宴秋就着急地撲過來捧住荀淮的手臂:“夫君,沒事吧?你的手沒事吧?”
荀淮的手臂方才用力過猛,此時肌肉僵硬地很,捧在他溫熱的手掌裡像是一塊冰冷的寒鐵。
陳宴秋覺得薛應年老是欺負荀淮,心裡特别不舒服,撅着嘴給荀淮揉着胳膊。
他本就是淚失禁體質,此時越想越委屈,眼眶又紅了。
荀淮無奈安撫他道:“怎麼了?為夫出了風頭,怎麼還不高興了?”
陳宴秋啞着嗓子小聲說:“夫君,他們欺負你。”
荀淮笑道:“不算欺負,我現在的箭術的确不比當年,他們說的也是實話。”
“實話也不行。”陳宴秋在這方面非常不講道理,“說你就是不行……”
“好好好,你說不行就不行,”荀淮知道陳宴秋難受,他湊近陳宴秋耳邊,對他神神秘秘道,“等會兒結束了,我待你去個地方。”
陳宴秋盈着水光愣愣擡頭看他:“什麼地方?”
“一會兒就知道了,”荀淮揉揉他的腦袋,“放心吧,我沒事。”
第一場比試結束時,太陽已趨近落山。
黃昏時分,倦鳥歸林,一群又一群的飛鳥追着最後的天光盤旋鳴叫。
宮人們正在緊鑼密鼓地搭着燒烤架子,升起的柴火與夕陽連做一處,點燃遠處的天際線。
陳宴秋跟在荀淮身後,鑽到了旁邊的林子裡。
此時視線已經微微有些暗,陳宴秋怕摔,緊緊捏着荀淮的手,忍不住好奇道:“夫君,你帶我去哪?”
怎麼還要往林子裡鑽。
荀淮牽着他走在前頭開路,聞言還在賣關子:“再等一會兒,很快就到了。”
兩人左拐右拐,來到了一棵參天巨木前。
陳宴秋蓦地瞪大了眼睛。
那樹底下,落了一隻大雁!
那雁被一隻羽箭一劍封喉,死得十分幹淨利落。
這箭陳宴秋是見過的。
是荀淮方才射出的第一支箭!
他的第一箭沒有射空,而是射中了這隻大雁!
陳宴秋眼睛裡的神情從震撼、驚訝逐漸定格為崇拜,他猛地握住荀淮的手,滿眼冒着星星激動道:“夫君,你第一支箭是射這大雁去了?”
“夫君真厲害!”
“你是我見過射箭最厲害的人!”
荀淮被這一連串的誇贊哄得嘴角翹起:“可是你現在就隻見過我射箭。”
陳宴秋搖搖頭,明顯并不贊同荀淮的說法,語氣雀躍道:“我不管,你肯定就是全天下最厲害的人!”
荀淮被陳宴秋誇得心情明媚,他兀自笑了一會兒,才開口喚道:“霖陽。”
陳宴秋:霖陽?
原來霖陽也跟着他們過來了?
一直待在樹上的霖陽聽見荀淮叫自己,悄無聲息地跳下來道:“主子。”
“把這大雁帶上,交給廚房吧。”荀淮吩咐,“就說我順手打的。”
霖陽回了聲“是”,動作利落地邁着輕功飛走了。
陳宴秋目送着霖陽遠去,心想,原來王府的暗衛還是兼職廚子。
培養暗衛也得十項全能。
兩人回到營地時,宮人們已經架好了火爐,準備開始吃飯。
互相熟識的官員們圍城一團一團地烤肉,天色暗下來後,火光便更加清晰,柔和溫暖的火焰照亮演武場,看起來倒也溫馨。
他們一邁進場地,就看見薛端陽朝他們招手:“皇叔,皇嫂,這邊這邊!”
陳宴秋也對薛端陽揮揮手,定睛看去,卻看見崔明玉也穿着一襲白衣,仙氣飄飄地坐在一旁,對兩人拱手行了個禮。
“崔大人也在?”陳宴秋跟着荀淮走過去,看着崔明玉好奇道。
“那是自然,”薛端陽晃晃腦袋,身上的鈴铛随着少女的動作叮叮當當響,“從小時候開始,我們秋獵就是坐一處的。”
她對崔明玉笑笑:“對吧,崔大哥?”
“嗯。”崔明玉唇角勾起,對薛端陽點點頭。
“端陽,明玉現在是禮部尚書,要叫崔大人了。”荀淮對薛端陽無奈道。
“我們明明一起長大,叫崔大人多生分,”薛端陽對荀淮做鬼臉,“我就要叫崔大哥,崔大哥崔大哥……”
崔明玉不介意給荀淮拱火:“微臣也以為這樣的稱呼親昵些。”
荀淮看着這兩人,嘴角抽了抽。
薛端陽趁熱打鐵道:“這樣吧,皇叔想讓我改口也可以。”
她眨眨眼:“隻要皇叔讓我回荀家軍裡去,我保證從此再也不闖禍,該怎麼喊就怎麼喊……”
陳宴秋有些驚訝地看向薛端陽。
小姑娘語氣輕輕松松的,可肢體語言出賣了她。薛端陽無意識地握着拳,一邊說着,一邊不斷瞥着荀淮的表情。
上次聽薛端陽說起這件事,還是他剛剛嫁入王府的時候。
這好幾月過去了,薛端陽原來還沒如願啊。
薛端陽提起這話,荀淮又歎氣:“你還想着回荀家軍呢。”
“荀家軍是我的家,我想回去怎麼了。”薛端陽憤憤地看着他,“皇叔,這皇宮我待着不開心。”
荀淮望向薛端陽。
眼前燒烤的火焰晃了晃,照亮了薛端陽赤誠而熱烈的眉眼。
她跟着荀淮在軍營裡長大,她是刀與劍、血與火裡長大的姑娘。
薛端陽很像一個人。
很像年少時的自己。
荀淮突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