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陽畢竟隻有一個人,不知道能攔住他們多久。
宮裡的馬車太過顯眼,來福走了一段路,便把馬車丢在了一個小巷裡。
陳宴秋跳下馬車,驚訝地看見來福哼哧哼哧地翻進一戶人家的窗戶裡,又從裡面摸出兩套衣服來。
果然,來福能跟着荀淮這麼久,還是有點本事在身上的。
“呼,王妃,”來福累得直喘粗氣,說兩個字就得緩一會兒,“雖然不知道皇上此舉是何用意,但是奴才直覺不會是好事。”
“咱們的衣服太顯眼了,”來福幫陳宴秋把衣服脫下,換上了尋常人家的粗布麻衣,“隻能先如此,王妃先委屈着。”
陳宴秋其實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有些懵,沒覺得半點委屈。
他任憑來福取下自己的首飾揣進兜裡,又拿起自己的錢袋子,把那枚綠佩裝在裡面,放進自己的胸口貼身帶着。
做完這些,陳宴秋才攏着有些磨人的衣服,吸吸鼻子:“來福公公,我們現在要怎麼辦?要回王府嗎?”
這天已經快黑了。
來福點點頭:“王府有護衛軍,是荀家軍的人,隻聽王爺調遣。我們回去應當是安全的。”
陳宴秋點點頭,跟着來福走到大街上。
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陳宴秋害怕被人發現,把頭垂得低低的。
一路上,他都緊繃着神經。
今日的事情,也不知是不是薛應年的授意。
若真的是薛應年,那荀淮在前線,會不會更不安全?
“砰!”
正出着神,忽然,陳宴秋被人撞了一下,向前踉跄了好幾步。
被吓得一激靈,他下意識擡頭望去。
“小混蛋!你給我站住!”
一個大腹便便的商販怒氣沖沖地向他這個方向追過來。
被追的是個叼着包子的小孩,穿得很破,爛布衣服上打滿了補丁,後頸上有一道疤,看上去應該是個小乞丐。
我或許真的跟乞丐有緣分。
陳宴秋有些自嘲地想。
看見陳宴秋被撞,來福心疼地扶住他:“王妃,沒事吧?有沒有傷着?”
“沒事。”陳宴秋對他搖搖頭笑。
終于要走到王府門口了。
陳宴秋滿心歡喜地拐過彎,卻在看清眼前的場景時停住了腳步。
身着鐵甲的禁軍帶着武器,與王府護衛軍雙雙對峙着。
為首的那人趾高氣揚地騎着馬,對守在門口的護衛長道:“楊大人,皇命難違,我等也是奉命行事,還請你大人有大量,讓我們進去。”
王府護衛長楊清是個中年人,早些年在戰場上失了一隻手臂。
他面色不變,不卑不亢道:“趙同,你圍我荀王府,究竟用意何在?”
“我不是說了嗎,”趙同說,“我等是奉皇上之命,來請王妃殿下進宮呢。”
“請王妃需要用禁軍?”楊清是個明白人,眉毛一橫道。
“皇上的意思,就不是我等能猜測的了。”趙同道,“楊大人,别怪我沒提醒你,想要保住命就快讓開。”
“恕不能從命。”楊清挺直腰杆站在王府門前,“我們誓死保護王妃的安危。你若是擅闖,就從我身上踏過去!”
“你以為我不敢嗎?”趙同氣笑了,“王府護衛軍不過是些殘兵!别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陳宴秋聽了這話,氣得渾身一抖。
這些護衛軍,陳宴秋很熟悉。
他們大多是在戰場上受傷、落下了殘疾的老兵。退役後無處可去,被荀淮收留在府裡的。
荀淮對這些老兵一向很尊敬,現在卻被趙同這般羞辱!!
氣歸氣,陳宴秋卻知道眼下這場景,自己是萬萬不能回府了。
而楊清知道陳宴秋現下不在府裡。
他在給陳宴秋争取時間!
“公公,我們不能回去,快走。”陳宴秋怕被認出來,拉着來福往人群外走。
可趙同弄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他嘗試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擠出去。
逆着人流走太過明顯,陳宴秋怕得冷汗直冒,生怕被看到。
這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楊清依舊大聲罵着。
“殘兵又如何,我們都是真真正正上過戰場立了功的!”楊清指着趙同罵,“王爺在邊關殺敵,你們這群沒良心的卻來圍住王府,要抓我們王爺放在心尖尖上的發妻!”
“你們才是不要臉!”
楊清講得義憤填膺,還句句在理。本來就有無數百姓圍在一旁熱鬧,聽了這話紛紛附和。
“就是就是!你們有本事也上戰場去!在這欺負人算什麼本事!”
“王爺在邊關打仗,你們卻這樣對他,也不怕寒了王爺的心!”
“走開,滾開!”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扔了個石頭過去。
這一下開了個不得了的頭,石頭、掃帚、擀面杖……無數物件朝圍着王府的禁軍飛過去。
不過都不是食物。
兵荒馬亂的,大家都舍不得浪費糧食。
“你們幹什麼!”趙同沒有那個膽子傷平民,隻得一邊擋着一邊罵道,“快住手!”
他下令:“給我上!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聽了這話,百姓們紛紛尖叫着跑開,現場一下子混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