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面還能夢到自己沒見過的人嗎?
過了一會兒,陳宴秋看見荀淮捂住額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在火光下,荀淮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是陳宴秋就是覺得荀淮現在很着急。
荀淮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
在朦朦胧胧的夢境中,陳宴秋下意識開口哄他。
夫君。
“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不開心……”
荀淮蓦地擡頭坐直身子。
他瞳孔放大,飛快在營帳内掃視了一圈。
沒有。
荀淮“騰”地起身,着魔一般邁着大步在營帳裡翻找了好一會兒,把屋裡的東西扔了一地。
他随後又不死心地來到帳外問:“方才可有人進來過?”
帳外的兵士有些奇怪,但仍舊中氣十足地回道:“回王爺的話,沒有!”
荀淮自己也覺得事情很離奇。他沉着臉對帳外的人點點頭,回頭看着空蕩蕩的營帳捏着眉心。
“把東西收拾一下。”
荀淮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
是幻覺嗎?
他方才,好像聽到了宴秋的聲音。
宴秋在問他為什麼不開心。
荀淮苦笑了一下,等兵士們把東西收拾完,又坐回去看着地圖沉思。
前些日子,荀淮與屈蔚達成協議:屈蔚助荀淮打回京城,作為回報,大梁會為燕國打開一條商路,并在商路旁駐兵,護送燕國的商人南下做生意。
燕國在極北的位置,糧食一直稀缺,早就想與接壤的大梁開一條商路,可惜梁國的皇帝并不想幫這個忙,有意把燕國生生耗死,從來沒同意過。
這對于雙方而言,都是不錯的買賣。
當然,其中還有些别的考量。
屈蔚與荀淮可謂是勢均力敵,兩人在對方手裡都讨不着好。更重要的是,謝泠作為人質還被押在荀淮手裡。
在幾番利益的作用下,兩個人目前的合作還算愉快,一路過關斬将,打到了冀州。
若是把冀州拿下,軍隊又會多出不少補給,能夠在冀州休整一番,攻下京城隻是時間問題。
隻是荀淮擔心的,是另外的事。
其一,陳宴秋出城了。
等荀淮接到崔明玉的消息時,陳宴秋已出城有些時日。
荀淮當即派了一隊親衛,沿着從冀州到京城的路線去找,現下卻一直沒有消息。
他這幾日一直在做噩夢。
一會兒夢見陳宴秋生病了,一會兒夢見陳宴秋被薛應年找到,一會兒又夢見陳宴秋遇上了山匪……
更有一次,他終于尋到了陳宴秋,卻隻找到了一具冰冷的屍骨。
那屍骨手裡還捏着自己給陳宴秋的逐鷹玉佩。
以前在京城,陳宴秋幾乎沒怎麼吃過苦。
冀州到京城,如此遙遠的距離,路上幾多艱難險阻,陳宴秋有沒有吃飽肚子,有沒有睡好覺,都是未知數。
荀淮實在是擔心,但是又走不開,隻得在這軍營裡,心急如焚。
其二,是薛端陽。
想到這裡,荀淮深深歎了口氣。
決定起兵謀反的那一日,薛端陽與荀淮大吵了一架。
面對薛端陽生生的質問,荀淮沉默了許久,最後隻是說了一句。
“端陽,我累了。”
“我還給薛家的已經夠多了,你們能不能放過我?”
就這一句話,卻讓薛端陽再說不出一個字,愣愣地看着荀淮,讓兵士給綁了去。
雖然屈蔚一直提議殺了薛端陽,荀淮卻隻是把薛端陽關了起來。
“皇叔,”進那軟禁的營帳前,薛端陽隻對荀淮說了一句話。
“對不起。”
這一次,荀淮沒有再安慰她。
這麼多年,他們之間所欠的、所還的,早就是一筆剪不斷理還亂的爛賬了。
或許當年,自己就應該死在将軍府的那場大火裡,那也比現在這個情形要好。
荀淮想。
好在薛端陽也沒委屈着自己,進了那營帳後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态,每天都吃得香睡得飽,這讓荀淮些許放心了些。
“你就是太過心軟。”荀淮正沉思着,突然聽見了一道有些吊兒郎當的聲音。
身穿紫衣的男子并沒有等兵士通報就自顧自地撩開帳子,徑直走了進去:“我說你就應該殺了那小公主,永絕後患。她可厲害得很,若是跑出去有你受的。”
荀淮面色有些不虞:“端陽是我帶大的孩子,像我親妹妹一樣。”
屈蔚嗤笑:“皇家裡哪有什麼兄妹情深?王爺,感情用事可讨不着好。”
荀淮怼他:“陛下為了謝泠答應與我合作,難道不是感情用事?你我半斤八兩罷了。”
屈蔚絲毫沒覺得,很奇怪地看向荀淮:“那可是我小師父,能跟你這情況一樣?”
荀淮:……
他歎了口氣,不再拌嘴,而是說起正事來:“今夜的事,陛下可安排妥當了?”
屈蔚遙遙手中鑲嵌着寶石的扇子:“放心吧荀王爺。”
“燕軍别的不行,偷襲可是擅長的。”
荀淮:……你還挺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