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秋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似乎變了,又似乎什麼都沒變。
這些日在在邊關裡、在戰場上,荀淮原先在京城中病歪歪的書卷氣少了些,多了在戰場上厮殺出的淩厲感,讓陳宴秋想到了蓄勢待發的弓。
即使是在前線,荀淮也不願意将就。他把自己打理得幹幹淨淨。眼前人脫去了戰甲,換上了一身陳宴秋熟悉的玄色衣衫,用白玉冠一絲不苟地束着發,看着還是那麼矜貴。
隻是,他眉眼溫柔,看向自己時兩汪深潭化作春水,叫人糯不開眼。
他們分開時還是春寒料峭的時節,眼下卻快要入夏。陳宴秋已經在路途中換上了單衣,但是荀淮卻依舊穿着外衫,隻是沒有再披着厚厚的大氅,也讓陳宴秋得以仔仔細細地打量他。
沒有瘦,看起來也沒受傷。
太好了。
陳宴秋覺得有眼淚溢到了自己的眼眶裡。
他吸吸鼻子,對着眼前的人伸出雙手,輕輕喊了一聲:“夫君。”
其實荀淮從陳宴秋睜開眼開始,就一直盯着他看。
他看着陳宴秋的眼神從驚訝、再到安心、最後又化作委屈,一點點湧出淚花來,心裡忍不住發酸。
他伸出手摸了摸陳宴秋散落的頭發,回了一聲:“诶。”
“宴秋,你瘦了。”
隻一句話,陳宴秋便再也繃不住,淚水瞬間決堤。
他撲到荀淮懷裡,緊緊摟住荀淮的脖子,用荀淮胸口的衣服擦眼淚:“夫君,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
“從京、京城到冀州,那麼遠的路,你怎麼都不來接我,嗚嗚嗚……”
“嗯,我知道,夫君都知道,我們宴秋吃苦了……”荀淮把陳宴秋攬到懷裡,說出來的話也有些微微發顫。
“沒事就好,沒事了,以後夫君不會再把你一個人留下了……”
陳宴秋揪着荀淮胸前的衣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荀淮走了這麼多天,在那些難熬的日子裡,陳宴秋一直沒有哭。
無論是被薛應年追捕,還是走在崎岖山道上的,陳宴秋都一直忍着,隻顧一頭紮進料峭的春寒裡,一股腦向前走。
因為前面還有人在等着他。
此時此刻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心裡面的那點委屈摻雜着喜悅,就這樣占據了陳宴秋的全部情緒。
他甚至有些無理取鬧,手腳都纏上荀淮,哭着道:“以後你再也不能把我一個人丢在京城。”
荀淮怕陳宴秋摔下去,抱着他回:“好。”
“薛應年欺負我們,你不許再替他做事情。”
“好。”
“以後你要陪着我。”
“好。”
眼看陳宴秋還想說什麼,荀淮心念一動,輕輕吻上陳宴秋的唇。
陳宴秋微微瞪大了瞳眸,随後便合上眼,感受着唇間滾燙的溫度。
那麼陌生,又那麼熟悉。
這一吻帶着洶湧的愛意與思念,卻又異常克制。荀淮隻是微微親了親陳宴秋的唇瓣,便向上,吻着陳宴秋的臉頰。
陳宴秋的臉頰方才已經被荀淮擦去了塵土,又變得幹幹淨淨。荀淮親着陳宴秋泛紅的臉,又繼續向上,去親陳宴秋的眼尾、陳宴秋額間的那一道疤。
他溫熱的呼吸落在陳宴秋的眼間,惹得陳宴秋的睫毛都輕輕顫了顫。
陳宴秋被荀淮吻得臉紅心跳,他靠在荀淮的懷裡微微喘着氣,冷不丁聽見荀淮問:“疤是怎麼弄的?”
他身體不自覺地一抖,下意識伸手捂住那道疤,有些心虛道:“怎、怎麼了,這疤很明顯嗎……”
陳宴秋有些傷感:“夫君,我是不是破相了,會不會很難看啊。”
瞧陳宴秋捂傷疤動作的娴熟勁兒,荀淮就知道這傷疤恐怕不是一天兩天才出現的。
“夫君什麼時候說過難看了,”荀淮把陳宴秋捂着的手拿下來,湊近去看,“你先别擋,讓我看看。”
陳宴秋鹌鹑似的縮着,神情有些恹恹的:“就、就不小心摔倒磕破了,事态緊急,我沒怎麼處理,也沒想到居然會留疤……”
陳宴秋的身體本來就敏感,自己隻要稍微用點力就能把皮膚給攥紅,留下印子來。
荀淮想到這裡,微微歎了口氣,用手指摩挲着那道疤,溫聲問道:“除了這裡,還有地方受傷了嗎?”
他的手指帶着一層厚厚的繭,摩挲着傷疤新生的軟肉,給陳宴秋帶來酥酥麻麻的觸感。
“沒、沒有了吧,”荀淮這麼問,陳宴秋其實也不大确定,隻能打哈哈,想着能不能糊弄過去,“應該……”
荀淮的聲音有些沉:“應該?”
“啊,”陳宴秋暗暗覺得有些不妙,“我覺得應該吧,好像沒有了……”
“這山高路遠的,有些磕磕碰碰也正常,我就沒太在意……”
陳宴秋發現,他越說,荀淮的臉色越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