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記得,那天破除幻境之後,眼前所有人的臉都變成了父親的樣子,他拿着劍,像當年殺他時一樣,刺入,再狠狠地砍成幾塊……
等他終于清醒過來,眼前站着一個形貌豔麗的妖,對他說:“爽嗎?複仇的滋味如何?”
然後,在他胸腹部劃下一道極深的劍痕,轉身離去。
“沒有哪裡不對,你心裡很清楚,不是嗎?”燼錄兩指輕觸墨司玉的身體,守晏那四分五裂的内丹出現在他的手上。
“生而為人,一生憎恨妖族,死的時候卻和妖族一樣化為飛灰,還饋天地,難受嗎?”
身體已經化了一半了,墨司玉聽到燼錄這話,依然神色一凝,手中滑出一把匕首,狠狠捅向燼錄的腹部!
燼錄周身業火無需操控便已做出反擊,須臾間融掉了墨司玉的匕首!
“有什麼用呢?”
墨司玉終于死透——“燼錄,你布局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燼錄轉身,與山礬泅面對而立:“山礬家主,我和離大人說過,我預見你和他都會死在墨司玉手中,我是來救你們的。”
山礬泅眸色沉沉:“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無法相信。”
“山礬家主,你最該相信的就是我說的話啊……”
“那你多次促他瀕死提升,想得到什麼!”
“你看,你看,山礬家主,既然不相信我說的話,怎麼還問呢?”
“你!”
“山礬家主,你知道的,未來不可多言。你隻需要知道,我對他的軀體不敢興趣。”
燼錄拿出書頁,輕輕印出一個陣法:“先回去吧,山礬家主,再不醫治,你和他都撐不住了。”
早在離開時燼錄就在自己的房間裡印了傳送陣,回去隻需要瞬息時間,就到了山礬族内燼錄的房間。
“燼錄大人,世間無人能奈何你吧。”山礬泅丢下一句話背着離信焉離開了。
燼錄看着他們的背影,良久才緩緩道:“怎麼會呢?萬事萬物皆受制衡。但如果他不在了,就沒有了……”
恐懼和悲傷令他無處可逃,強大又怎樣,在命運之下毫無還手之力。
此時此刻,唯有酒香可以撫慰靈魂。
山礬泅幫離信焉穩固了靈魂,在喂了些療傷的藥就帶着守晏的内丹去了前廳。
晨光微熹,紗簾都被撈起,奮力讓每一寸光都投射進大堂裡。
浮婉還坐在那個位置,從山礬泅他們離開,她就沒再動過。
失去了朋友,幫朋友報仇未果反被收押監禁,現在又得知了朋友的妖丹被仇人利用的事實,也許有許多苦、痛、恨混雜于心吧。
山礬泅在門口停頓許久才走進去,将破碎的妖丹放在浮婉面前:“抱歉。明日,山礬溪會到玄賦門去言明情況,你本無罪,不該受此難。”
“不,我有罪,界碑都判我有罪……”
“無罪!”山礬泅打斷她,“誅殺墨家又如何?他們殘害妖族,用秘法煉化妖族血脈混雜于人身,甚至剖取化用妖丹!一死百了,太過平和!”
浮婉将守晏的妖丹收起:“守晏喜歡與人交往,他說妖性冷失溫,不如人類溫暖,界碑内也不如人間繁華熱鬧。我一直都贊同他的話,但人不能過于相信,不同的種族始終難以交心,山礬家主,你做得很好。”
她撐着桌子起身,僵硬的腿有些難以支撐:“山礬家主,雖然我至今不到萬歲,但萬年前的事我也有聽說,那不是你的錯,你不必給自己強加那麼沉的擔子。你還是個孩子。”
她知道山礬泅的秘密了。
也對,她也是近萬年的大妖,即使被鎖了些妖力,依舊察覺得到。
山礬泅看着她慢慢離開,墨司玉已死,她也拿回了守晏的妖丹,她的身上沒有擔子了。
但山礬泅身為家主,那些擔子一刻也不會從他肩膀上移開!
山礬族的高牆建築,其實既是為了刻畫陣法,同時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陣法。
高牆中央環繞着的是一處禁地,那裡有一棵被陣法掩蓋的巨大山礬樹。
遮天蔽日的茂密樹冠,可以完完整整地遮蔽整個山礬族。
它既是全族要守護之物,也是守護山礬族的最強利器!
山礬泅養傷時,必須進到禁地裡。
“燼錄!嗐,聞着味兒就知道你在這。”一隻迷你老虎從高牆上跳下,或者不該說跳下,而該說飄下。
這隻迷你老虎竟是一片薄薄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