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那偷看了!”燼錄一揮手,桃葉如針般打向水面,突兀地撞到一塊堅硬的東西上,反射回來,被燼錄伸手接住。
一顆青黑蛇頭從水面冒出來,猩紅的信子冒出一點又趕忙收回去,望着樹上的妖,猶豫着要不要上去。
“燼錄,這是你上次扔到我家裡的東西,還給你。”
尾巴一甩,一顆泛着幽藍亮光的東西扔進燼錄懷裡。
知毓說完又沉進水面,冒出幾個氣泡,打破湖面的平靜。
借由今夜明亮的月色,燼錄能看清手中這塊透亮的冰中那朵鮮嫩的桃花。
那是三萬多年前了——
“你去哪裡了?”
燼錄背着一大包東西,垂着頭,踏着雪,一步一步向着山上走,聽到那清淩的聲音,一擡頭就望進一片蒼藍裡。
“我,我去,去找了……一些東西。”燼錄不好意思地低頭支吾着,他離開幾天去找暮錦給禦蒼做了幾身衣服。
雖說雪山中沒有旁的生靈,但隻着一件素衣,露着肩頸和腿腳也不太行。
燼錄不好意思說,除了他違背了不離雪山的約定外,還有他帶回的東西裡不止衣服。
“不許離開雪山,陪我三萬八千五百一十一年,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禦蒼銀色的長發順着雪風飄下來,打在燼錄臉上。
“我知道!”燼錄伸手将那些發絲禁锢在手中,終于堅定道,“我想幫你绾發!”
他不僅去做了衣服,還從許多女妖那裡搜羅了各式各樣的發飾。
銀白及地的長發在雪風中飛舞,遮住了他的臉,也遮住了他的眼。
還是禁锢起來好。
禦蒼從他手中奪過發尾,甩到身後,他不明白怎麼突然說起绾發的事,隻道:“隻要你留在這裡陪我三萬八千五百一十一年,其餘的随你。”
燼錄望着他的背影,忙跟了上去。
“你要的住處我已經給你做好了。”
“這麼快麼!”
“捏訣而已。”
“太好了!我也有房子了!我以前都是睡在石頭上的……”
凝冰訣做的房子,在白茫一片的雪山上就像寶石一般耀眼,一眼就能望見。
燼錄目光轉向身旁人,他也應該這樣,不然藏進雪地裡,都找不見……
屋内,燼錄從包中抽出一面巨大的鏡子,鏡面上已經凝霜并結上一層薄冰。
燼錄擡手一敲,鏡面立即如水沸般波動,頃刻間又歸于平靜,冰霜不再。
這是界碑中一處小湖,被燼錄綁架來給禦蒼做鏡子。
禦蒼已經在鏡子前坐下,才問:“你說的绾發是什麼?”
他自誕生起便在雪山,常年獨處,對某些東西所知甚少。
燼錄背過身,讓自己的背影顯露在鏡中被禦蒼看見:“就像我的頭發這樣。”
一隻木簪從墨發間穿過,固定了一小部分。
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以。
“你替我绾發吧。”
燼錄小心地把他的頭發都撥到身後,露出那張令人心馳神往的臉和那雙平靜的蒼藍色眼睛。
然後他打開包裹,露出裡面各式各樣的簪钗步搖、钿花頭冠、珠翠飾品,以及一些要來的花朵。
“嗯?怎麼纏在一起了?”
從青鳥夙顔那要來的翠羽配着青睛石做的發飾纏在了從桃妖玄采那要來的保有鮮嫩桃花的花枝上。
坐着的禦蒼見身後人搗鼓許久也沒有旁的動靜,不由轉頭看去,正對上一雙眼尾泛紅的眼睛。
“怎麼了?”禦蒼不懂,如果兩物糾纏,隻需分離即可,為何急得快哭了?
和初見時一樣愛哭。
“花花蔫了,我帶回來的花都枯萎了!”
禦蒼從桃枝上摘下一朵尚且飽滿的花:“雪山風寒,在這裡生氣會流失得很快。”
“那你呢?花的生氣會消散,妖也會,你讓我在這裡陪你,你會不會先走?”
話題轉得太快,握着花的禦蒼愣了一下才接道:“我不知道……但你必須得在這裡待夠時間!”他說話十分霸道,但很快又往他手裡塞了一個東西,“如果我真的應劫了,那你就守着它吧。别哭了……”
是那朵桃花,被厚重而透亮的冰層包裹,永遠盛開着被保存了下來。
“我沒哭。”
燼錄握着冰花,這是禦蒼送給他的第二件禮物,卻并不令他心喜,像當初得到時那樣胡亂地塞進衣服中不知哪個袋子裡,望向樹下。
知毓已經從湖裡爬出來,像個陰暗的水鬼,披散的頭發和衣服還在不停地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