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信焉沒有七歲之前的記憶,記憶中認識的第一個人是師父白利,然後便是玄賦門的衆人。
他雖然住在自己破小的院子裡,卻隻是覺得那裡熟悉,具體的一概想不起來。
就算現在經曆的幻境是真實的過去,他也感覺隔着一層膜,他觸不到過去。
娘親,太過陌生了。
反倒是那叫阿因的小孩,真像山礬泅。
清晨,婦人早起為小孩做了一碗蔥花面,又蒸了兩個白馍,吃飽喝足後放了幾枚銅錢到小孩的衣襟裡:
“去玩吧,晚上早點回來啊!在外面玩小心一些,被傷着自己,别讓娘擔心。”
婦人說完拍拍小孩的頭讓他出門了。
離信焉鎖在小孩的身體裡,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今天是七夕節,兩個孩子約了一起去茶館聽書,傍晚還可以在劇院看一場免費的戲劇。
他每天都想見阿因,和阿因一起玩,因為阿因說他很孤獨,從小被關在高高的牆裡,沒有朋友,連說話的人都沒有。
出門隻能偷偷地溜出來。
所以他們每一次會約好見面的世間地點。
他想陪着阿因,因為阿因也是第一個願意和他一起玩的人。
其他小孩子都不願意理他,他們說他是妖怪的孩子,說他身後跟着一片陰影。
說他是影子怪物。
他不知道自己身後哪裡跟着影子,但幸好他有娘親,還有阿因。
“小離哥哥!”
阿因來了。
惠來茶館裡,兩個帶着圍帽的男人坐在兩個小孩子身後。
“怎麼樣,大哥,看好了嗎?”露出手部的男人給兩人倒了茶。
另一人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脖子和手都遮了起來:“沒想到皇城腳下,竟有這樣的奇人,剛好适合我啊!”
“是啊大哥。不過我們得快點動手,萬一……”
“呵,我可不管那些萬一,我若是先得到了,這就是我的!”大哥放下幾枚錢,起身,“給他們着點相,引出來。”
離信焉在小孩的身體裡仍妨礙不了他觀察周圍,他早就注意到了身後那兩個奇怪的男人,自然也聽清了他們的對話。
“得到”,他們想從倆小孩身上得到什麼?
離信焉身體有些發冷,心裡慌亂非常。
他其實隐約知道是什麼。
如果真是那樣東西,那這些真是他的過去。
很快,男人走到了兩人桌子旁邊,伸手掀開自己的圍帽:“小孩,你們知道這哪裡有更好的說書先生嗎?”
兩個孩子的目光都轉到他的臉上,看到了他沒有一塊完整皮膚的臉和翠綠色的眼睛。
不能看!
離信焉想擡手遮住兩個孩子的視線,卻無奈自己控制不了這具小孩身體。
一切都是回憶,如何改變?
翠綠的眸光對上了視線,阿因緩緩站了起來,像被操控的木偶版僵硬地離開桌子。
離信焉卻坐在原處一動不動。
倒不是他突然能操控這具身體了,而是這具身體完全不能動了!
如果說阿因現在是提線木偶,那他大概是斷了線的吧。
小孩的靈魂像死了一樣,他的靈魂又契合不了這小小的軀體。
“阿因!”
有人在呼喚阿因。
離信焉的視線突然上升又下降,最終定格在地面。
他被人橫着架在腰間,頭朝下。
心裡卻陡然松了一口氣。
他們的目标,是他,不是阿因。
他小時候真的認識阿因吧,即使在這個幻境裡,也不可抑制地想要保護阿因。
離信焉努力斜着視線去觀察走在旁邊的阿因,看見了他手心裡竟握着幾片花瓣!
他不會認錯,那是山礬花瓣!
他真是山礬泅!這裡就是記憶!
花瓣乘着風,飄到架着離信焉的手臂上,主人一聲痛呼,丢下離信焉讓他在地上翻着滾了幾圈。
“小離哥哥,你沒事吧?”阿因俯下身來扶他,眼中有些慌張。
他們已經被帶到郊外,阿因剛才那一擊也隻讓那人抱臂痛呼幾聲,沒造成大的威脅。
他還太弱小。
更何況,敵人是兩個人。
一個人影從後面慢慢走來:“沒想到,這竟然還有個半妖。你是半妖和他做朋友,他知道嗎?”
人妖有别,半妖更是兩族都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