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隻低頭喝茶不語。
“哥哥出征這些時日,我托人仿了大漢及周邊疆域圖,又叫少府尋了頂好的繡娘用金線刺繡到這錦帛上,其間山川關隘無一遺漏。”觀瀾一邊說着一邊示意湘葉缙雲将其展開,真真好一幅萬疆錦圖!“找的繡娘又不是宮裡的,難免總有耽誤,哥哥搬府之時尚在收尾,總算趕在夏至完工。我知哥哥房裡有幅大漢疆域圖,但那隻是張骞大夫遠赴西域前的輿圖,就是如今張骞大夫手中也僅是西域詳圖局本,我是尋了天祿閣張骞所呈西域詳圖和大漢疆域圖本一并修訂而成。”
霍去病放了茶盞,擡頭望向觀瀾,她正站在疆域錦圖前面,正正居中,這錦圖,足可以挂滿半扇牆面。隻一眼,霍去病便看出這疆域圖河山并茂,關隘共存,實在難得。
“你說,所求為何?”霍去病實在是太了解觀瀾了,她必不會白白贈與。
“哥哥陪我逛街!”觀瀾倒是爽快。
“沒了?”
“沒了。”
“好!”
除開每年生辰,霍去病未曾收過觀瀾一次别的禮。這次不僅收了,還應允陪她逛街,觀瀾可真是樂極了。
“現下就去!”觀瀾一刻也等不了,拖了霍去病就往外走。
“公主,現下已是晌午,不如用了午膳再去。”山岚勸道。
“不用不用,哥哥正好帶我去南齋坊!”觀瀾頭也不回将霍去病推着出了朱漆大門。
“今日為何沒帶侍女?”霍去病見缙雲湘葉都不曾跟來。
“今日也叫她們歇歇,”觀瀾淺笑盈盈,“哥哥難得休沐允我上街,帶旁的人作甚?”
畢城和齊豐見少郎出了門,正要跟來,卻被觀瀾攔下:“你倆也不用跟來。”二人望向霍去病,見少郎并未阻止,便退了下去。
長安街市人聲鼎沸,夏至淺暑更是添了幾分熱氣。觀瀾還和幼時一般喜愛熱鬧,哪裡人多便哪裡去,因着公主沒帶便衣侍衛,霍去病倒是跟得甚緊。青磚大街上雖是比肩接踵,集市上姑娘們卻是對這風姿天成的少年一眼青睐多有禮讓的,如此倒也不怕跟不上觀瀾。
“哥哥,這折扇如何?”觀瀾拿了把刺繡娟扇,十分中意。
“尚可。”每每詢問,霍去病皆是如是回答。
“哥哥就沒有相中的?”觀瀾有些沮喪,将娟扇仍在一旁,日頭漸盛,若胭脂烈焰,觀瀾額間滲出汗來。
霍去病見狀,掃了一眼攤位間的折扇,拿起一把青楸山色的娟扇遞過去:“這把。”
觀瀾喜色上眉:“哥哥說好那就是好,這扇色清脆伶俐,正合我意。”喜滋滋轉身去了别處,留霍去病在後面結賬。
“你且不必着急,夏至時候,水粉胭脂自是擺滿了街面任你挑選。”舒醴打趣道。箓竹雀兒般急吼吼拉着舒醴進了西市,攤位琳琅撞了滿懷。
“小姐,小姐,你看那家的脂粉,我們看看去。”箓竹自進了長安城還是頭一次出來集市,自然歡喜雀躍。舒醴見着她高興,自然也是合不攏嘴的,緊着她歡喜的攤鋪挑。在南邊,每逢夏至,主仆兩個也是滿街市竄的。“小姐,我們挑些長安的脂粉托人給老夫人捎回南邊去。”
“自然是好的,我們出來這些日子,母親必定挂念。”舒醴拿起一方扇貝模樣的銅制脂盒,問了店家,“這款脂粉聞着清雅。”
“喲!姑娘真真好眼光,這是咱醉花坊新進招牌,媚而不妖,是收了那初荷出水的新蕊研制而成。這胭脂需得備了上好東海珍珠粉,珠光雲母,玫瑰精油,天然蜂蠟,還要摘取清晨帶露的紅藍花,先将初荷新蕊細細碾碎,用細沙濾去渣滓,晾幹汁液,再将那紅藍花掏成漿汁,加山泉水在紗布中絞去黃色,這是最緊要的殺花一步,須用醉花坊秘制酸漿水淘洗去除餘黃,晾曬至太陽下備用;然後取琉璃盞加玫瑰精油浸泡過濾備下的新荷細粉和去黃紅藍花,加熱後一起細細研磨直至凝成膏狀,最後上模具成型,陰涼靜置月餘方成。”那店家小二侃侃道出研制過程,不由驚呆了一旁的箓竹。
“所以名叫?”舒醴猜着。
“新荷。”那店小二笑道,“這是今年走得最好的一款,都是這京城名貴極愛的。”
“好名字,好心意。給我拿來四盒。”舒醴淺淺回應。
“小姐也是好心意的。夫人必定歡喜。”見店家拿了胭脂出來,箓竹趕緊牽開布兜子。主仆二人滿心歡喜出了醉花坊,朝着那絹花折扇坊間逛下去。
“小姐,快要午膳時間,我們回去吧。”箓竹興沖沖逛了兩個時辰,摸摸肚子跟舒醴撒嬌。
“你若餓了,也不必掃興回去,我帶你去那南齋坊去。”舒醴寵溺回道。
“真的?”箓竹頓覺來了力氣,自來這京城,素來聽聞南齋坊酒菜一絕,早都嘴饞了,哪裡瞞得過舒醴。
“騙你作甚?”舒醴說着拉了箓竹便往南齋坊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