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時令節氣,南齋坊的生意才叫水洩不通,舒醴帶着箓竹進來的時候大堂内早已滿座。
“小姐,這麼多人,改日再來吧。”箓竹覺着人多混雜,不想小姐待太久。
“我們尋的不就是熱鬧麼?”舒醴笑道,“自北來這些時日你跟着我天天住在賬房裡,人都生了黴,還不翻出來曬曬?”說着拉着箓竹往樓上閣間走去。
“小姐幾位?”跑堂的熱情帶路。
“兩位,一個雅間。”舒醴一邊上樓一邊說道。
“小姐莫怪,近日來坊裡的人實在多,姑娘若不介意小的給您二位尋個清靜的隔屏雅座?”小二微笑打哈,所謂隔屏雅座便是一個大間裡頭隔了屏風,兩處桌椅,互不相見,卻能聽到臨桌聲響。
“都是圖個熱鬧,無妨。”舒醴笑着回道。
“好嘞!蓮心閣兩位!”小二将舒醴二人領至雅座,“二位看了菜細細點來就是,小的就在一旁記下傳菜。”
“大繎白玉,火焰鲫魚,翠山竹影……”舒醴拿了菜單一應點了蜀南菜系。
“小姐,且夠了,吃不下都浪費了。”箓竹看舒醴沒有停下的架勢,勸道。
“那沒關系,吃不下你兜着走就成。”舒醴打趣道,又叫了幾樣南齋坊招牌點心方叫小二退下。
霍去病指間筷子一緊,夾了塊玉竹放到盞中。
隔間傳來聲音:“小姐,老爺後日便到長安,正好趕上小姐兩日後生辰。前日辋川來信,說顧翁估摸這兩日也可回京了,待老爺和顧翁回城,您總能歇息陣子。”
那屏風後便是舒醴。
觀瀾正吃得盡興,全然未曾注意霍去病一汪深潭洶湧。
“爹爹腳程趕得緊,累得不淺,明日吩咐後廚備些清淡溫潤的吃食。”舒醴南腔甜糯若玉珠落盤。
“二位,您的菜來了。”舒醴提了筷子示意箓竹開動。
“哥哥,你如何吃得這般少。”觀瀾深得衛皇後容顔,一雙桃花眼撲朔迷離。
霍去病并未回話,提了筷子給觀瀾夾一塊菜,示意她繼續。觀瀾朱唇微啟,霍去病自小雖對她疼惜有加,卻從不給她夾菜,便是方才她要夾菜給他也是被拂手拒絕的。這一招真是封緊了觀瀾的嘴,吃了蜜般的安靜用膳。
屏風後時時傳來舒醴與箓竹淺笑細語,霍去病酒盞一杯接了一杯。
“哥哥,這酒雖不烈,正午飲多了也是傷身的。”觀瀾覺出霍去病似有心事。
“吃好了?”觀瀾點頭,“走吧。”霍去病提了觀瀾的集市收獲起身推門出去。
“表哥哥稍等,”觀瀾跟了出去,“現下去往何處?”跟在霍去病後頭下了樓。
“小姐?”箓竹見舒醴一時愣住,不解發問。
“嗯?”舒醴回過神,“沒什麼,趕緊吃吧。”
“哦。”箓竹夾了一筷子大繎白玉到舒醴碟盞裡。
丫頭不知,方才屏風後頭簡單一句已是将舒醴心神抽離。
元朔六年,六月初六,舒醴生辰。
舒暮雲此次從蜀南啟程西出異域巡查酒行營生,往返曆時近半年,那雍西苦寒之地,又時有匈奴來犯,真真舉足維艱,舒父鬓間再添白發。
“爹爹,您才回來,且歇息,莫要忙女兒的生辰,都是小事。”舒醴不忍父親晨起便忙前忙後張羅,昨夜送點心到父親房中,遠遠廊下便聽到陣陣咳嗽,“現下顧伯父也回來了,您二老好生叙叙舊。”
“醴兒,昨夜我與你伯父談了許久,來京這些日子,你長大了。”舒暮雲老來得女,眼眶濕潤,“為父甚是欣慰。”
舒宅上下一片喜慶,老爺來京又是舒醴生辰,人人幸福洋溢。
“老爺,小姐,川家少爺過來了。”箓竹笑得燦爛,“捎帶了好些小姐愛吃的荔枝。”